辣味里的亲情作文
夏天,生于菜园中的辣椒树日渐繁茂,浓密椒枝椒叶下挂着的辣椒逐渐变硬,青青的长短不一的辣椒可采摘食用了。
母亲和父亲一道住在那个小小的村庄里,她和父亲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她从出生直到现在,和土坷垃打了大半辈子交道。她用手中锄头在屋前面开出一块菜园,四周围上低矮的篱笆。青幽幽的蔬菜,局限在篱笆内,它们同我一样,在母亲精心地照料下,接受着乡村的阳光、空气和雨露,自由快乐地生长。或许母亲好吃辣椒,在那块不大的菜园里,母亲总种下不同类型的辣椒:朝天椒、长辣椒、灯笼椒。辣椒成熟时节,母亲时常煎炒,为我们做上鲜美辛辣的菜肴。
夏天时间金贵,不可耽误。为保证田地间庄稼丰收,母亲每天都在淡淡的曙色中起床,扛着锄头走出家门。毒辣的阳光下,时常瞧见母亲弯腰在庄稼地里锄草。日下西山,淡淡暮色降临,母亲才拖着疲倦身躯沿着蜿蜒山路归家。走到家门前,母亲总迈进菜地顺手采摘辣椒。生火做饭时,母亲把嫩青色辣椒齐刷刷扔进火坑,拿红色火焰下的细细草木灰覆盖。片刻功夫,掩埋在细灰里的辣椒爆裂,冲出一股呛人气味,同时,也将那细细的草木灰扬起。低矮木房内,可见细灰在火光中飘扬,尔后落在母亲头上。母亲拿火钳伸手将烧熟的辣椒取出,用洁净棉布擦拭干净,放进一个大大的土钵子里,拿菜刀柄把将它捣烂。加上盐花,用竹筷搅拌均匀,一顿晚餐便可在一片嘘嘘声中轻易打发。
母亲做的火烧辣子,是现实里一种不可多得的美味。记忆中的场景时常涌现在我如今的脑海中:油灯发出昏暗的光,年幼的我拿手上竹筷在钵子里挑上点辣椒皮,放进嘴里,那火辣辣的滋味,瞬间从舌尖弥漫开来,满口生津。那时的我,迫不及待地把米饭大口大口刨进嘴里,咀嚼、吞咽,一气呵成。鼻尖冒汗,额头冒汗,寡味米饭,一时间成了妙趣无穷的佳肴。
家乡门前有一条小河,清澈河水四季不枯,终年发出潺湲悦耳的声音。仲夏时节,火辣辣的阳光将河滩上的浅水晒得格外温暖,河塘里众多鱼虾皆禁不住诱惑,上得河滩来忘情游玩。儿时的我们,时常三五成群来到河滩上,在浅水区一顿乱跑,便弯腰翻动石头,用手来捕捉趴在岩石下的鱼虾。鱼是土子壳,虾是大退虾。我们自小在河水里泡大,深知土子壳和退虾的习性,即使徒手,一段时间过去,总会有收获。那时节,椒叶丛中辣椒刚好变硬,有了辣性,可以食用。上岸后,摘把辣椒,把它们和鱼虾一道放进塑料袋中,兴高采烈提回家。
母亲做与鱼与虾相关的菜肴,做得极简单。她在灶孔内将火点燃,叫我坐于灶前在火将熄之时,往灶内添加些松子球。松子球在我眼前发出柔柔火焰,柔柔地舔着漆黑的锅底。灶后的母亲,待锅中菜籽油冒出青烟之时,才将鱼虾一一轻轻放进锅中。她慢慢摇动手中锅铲,慢慢将锅中鱼虾煎至淡黄,然后拿菜刀将一大把辣味十足的朝天椒切细,倒入锅中,添加点清亮亮的泉水,可口菜肴就算完成。
那种没有任何化学作料伪装的菜肴,以一种格外真实原始的滋味在口中弥漫,在舌尖舞蹈。鱼儿特香特辣,大口啜食,水陆杂陈的滋味完全混合在一起,诗意般的浓香,让人口味全开,全身通泰。吃到美食,我时常舍不得放下手中碗筷,一碗接一碗,往往得到盛着米饭的铁鼎旁往返四五次,直到锅里的菜肴吃得精光肚皮吃得鼓胀方才罢休。
入秋,辣椒红透,一切与田土相关的收获活动结束,母亲开始做她的糯米酸辣子。
做糯米酸辣子,得用那果大肉厚的灯笼椒。那时,母亲时常带我去自家屋后菜园里采摘已经完全成熟的火红灯笼椒。洗净之后,放上搁板,母亲就在我眼前开始表演。她拿出闪亮菜刀将红色灯笼椒剖开半边,取出其间的椒瓤和籽粒,将早已经碾成粉末并用山泉水调好的糯米装入辣椒中。母亲将它们一一裹紧,在面前的簸箕里一字排开。辣椒是红色的,映红母亲年轻的面容,在我的记忆里,那时一幅我永远不会褪色的优美画面。
陶缸里腌制半月,糯米酸辣子就可取出炒食。油煎糯米酸辣子看似简单,但世事就是那样,越简单的事情,做好就更难。油煎糯米酸辣子,讲究一定火候,还得十分勤快地翻动。否则,辣椒要么烧糊,要么其间糯米难以熟透。精心炒好的糯米酸辣子,糯香辣滋味俱备,吃在口中清香淡雅。在我成长的历程中,母亲硬为我再造了一段人间佳话。
几十年时间一晃而过,而今,自己已入不惑之年。长时间在外工作,吃了山外不少美味,舌头上的味蕾功能随着流逝的时光一道逐渐退化。每每吃饭之时,无论桌上菜肴如何丰盛,色彩搭配如何瑰丽,咀嚼之时,总觉寡淡,口中之食,难以下咽。我时常效仿母亲的做法,把母亲从家里捎来的辣椒放入火中,擂钵子火烧辣子尝尝。吃在口中,味蕾便在与童年相关的记忆中逐渐苏醒、逐渐复活。
或许是有了火烧辣子的诱惑,或许母亲给我脑海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如今的我,特别爱在辣椒做菜上下工夫。闲暇之时,我便时常在厨房里鼓捣辣椒,一段时间下来,倒也有了些许收获。今年秋天,母亲从家里到学校来看我,从老家捎来花生米和已经完全成熟的火红辣椒,我用那两种食材,为母亲做出一道简单菜肴。我将花生米剥出放进高压锅中煮熟,然后将红红的辣椒放在搁板上切碎,两者一起搀和在碗中,加上生抽浸泡。
做好之后,我将辣椒搅拌的花生米放入冰箱,待花生米凉透之时为母亲取出来食用。饭桌上,母亲对我做出的辣椒花生米赞不绝口,一生同辣椒打交道的母亲竟然开口向我请教。我心中倍感欣慰,是的,先前是母亲用她做出的可口的辣椒喂养我,而今,我能用辣椒做出菜肴孝敬她。辣椒火辣辣的滋味中,竟然能够溶解我与母亲之间浓得化不开的亲情。我突然顿悟,有了辣椒,原来,生活中的幸福竟可如此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