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父的散文
老家的村庄已整体搬迁,老父不愿下山,如大山之孝子。上个周末,我一早离了小城,去山坡看望老父。
因为盘山公路旁住着一富裕老乡,养了一条我不熟悉的长毛狗,把守路沿的别墅,独行时,怕与之相见,故沿着老家“之”字形山路拾级而上,走老路也是老父电话里再三交待之要事。
山路已杂草丛生,那些莽草刺着裙裾下的脚踝,皮肤上划出一些细细的红条纹,似乎回到了从前。山道弯弯,已走万遍,荒芜的草木,是十年前山乡草族的后代,我添几丝鬓白,它们子孙繁洐,它们帮我承载老家的岁月,陪伴父亲一次次汗水登顶。
我重步老路,重步石阶上蕴含的父亲重重叠叠的脚印,虽然这些脚印肉眼不见,但我搏动的心早已与它们亲切相见,这是一条回家的路。无论这条路多么荒芜,我都能辨认荒芜中的流年印痕。
几分钟后,我登上坡顶,踏上年事已高、已渐渐风化的大石板。以前石板光溜溜的,因为走的老乡多,坐下歇息的老乡也多。村庄迁建后,如今只有父亲的身影脚板。站在石板上,心旷神怡,抬头仰望巍巍高山,连接云天。回转身,坡脚安靜的村居绕溪而筑,村庄流水,田野阡陌。眼底乡村田园之清宁,顿生安祥之感,让人留连,老父却宁愿住在山坡上。
登顶之处,地势平坦开阔,名曰“龙王庙顶”,犹如老家的山门,“龙王”佑护山民世世代代风调雨顺。庙顶一条老路连接于公路,延伸至高山脚,路的两旁是一棵棵桔树。金秋,正是青桔育熟的时候,一个个挂在枝头,看见我的到来,似在微笑。我沐浴秋阳里,揣着好心情,望着坡上成长相依的乌珠老树,不知不觉来到老父的门前。门前一桶桶土蜂(老父从山林收养而来)上下飞舞,很热闹。蜂兵忙忙碌碌,在蜂桶的小洞口钻进钻出,进去时翅膀上粘着酿蜜的花粉,出来后又急急飞起,不知去了哪处花丛中。
老父握着自制的长柄扇,时不时地察看土蜂的冤家大马蜂——俗名“九里毒”,是否来搔扰,若有,立即扑之,毫不留情。这些蜂兵是老父的心肝宝贝,他天天尽心守护。到了草莓授粉的时节,老父喜滋滋地嫁出蜂兵,留下几桶做种用,来年扩群壮大。
有万千蜂兵做伴,老父独居山坡,他说“不寂寞”,我深深感谢蜂族给予老父的陪伴。
太阳移至正午,当空而照,有点热,吃着柴火老灶做出来的香喷喷的大米饭,吃着老父亲自种的绿色蔬菜,饭后,又喝了老父酿制的蜂蜜茶,更是心热。
我屋前屋后转了一圈,到处是精干热闹的小蜜蜂,还有老父种的草药和桔树。随手摘一个青桔尝了尝,有点酸,我的眉毛打了结。老父说“酸吧?”,“嗯,还好”,嘴说“还好”,但剩下的`半个不敢往嘴里送了。剥桔皮后,手上粘了桔香,如我对老父的粘,如老父看孩儿的青桔之香。门西侧的竹林中,有一口大缸,还是儿时的大缸,洗了手,看了看水流至西南方向的“龙王庭”水库,水面闪着安静的波光。因人迹罕至,水库掩藏在草树里,有些深不可测,只看一眼,便泛起童年的一些记忆,父辈许许多多山乡的故事沉淀在水面光影之下。
和老父天南地北地聊了一阵子,老父把他的蜂兵夸了又夸,自豪地教我一些养蜂绝技,我认真地记下了。若干年后,希望自己传承父业,成为新一代蜂农。
回城需要赶上末班车,时间过去很快,太阳已偏西,准备下山坡。老父带着我去东面的田野里摘几个有模样一点儿的青桔。穿过细小的溪涧,见层层梯田隐于杂草丛中。新一代农民大部分弃耕,从事其它行业,山坡上的田地种上了果树苗木,人迹不多。老父伴着身后的高山,依然默默坚守这片几代人的土地。家中的一亩余田,是村里给老父老母的口粮份额,老父都种了桔树。有些桔皮泛着花斑,老父说那是虫患的脚印。他已精力不足,不能悉心照料这些青桔的成长了。他因为不能让我采摘几个甘之如饴的黄桔,有些遗憾。他抱着遗憾,我抱着内疚,内疚他独居于此。父女俩说说笑笑,摘着酸酸的青桔。
我摘了几十个,虽然还想摘,但怕提着太沉,住手了,老父又摘了几个。老父心疼我,执拗地帮我提至坡脚,才绕“之”字路返回山坡。我看着他的背影,想起小时候,坐在他的肩膀上,威风凛凛,与飞鸟比肩,鸟瞰田野;坐在箩筐里,他挑着挑着,荡悠悠,荡悠悠,一幕幕,似在眼前,却已遥远。如今老父已满头银发,走路的步子慢了三拍,但父爱未老,温暖厚重裹在山乡的风里送我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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