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宴席的散文
5月25号,跟老公请了假,就陪邻居卖油漆的妹子小林去乡下吃她堂妹小美的喜酒。
路上闲谈中,才知道小美还未满十七岁。我很诧异,这么小的年龄怎么就出阁了。
小林说:“听说那男孩是干河村的,这两年因干河村土地征拨,一下子变成了暴发户,有上百万的样子。”
“多大?”我心里在想,是不是为了嫁一个有钱的剩男,才十几岁就结婚了。
“听说是二十一,我也没见过。”
“男的年龄倒还能般配。不枉是一家人,你都不在家里了,村里人那么多,还选你给她‘上头’。”上头是我们这里农村嫁娶的一种风俗,女孩子出嫁前请‘八字’相符的人给自己梳头,如此,梳去在娘家时的一切不顺意,嫁到婆家便可事事顺心。
“虽然她是我堂妹,可因上一辈的恩怨,我们两家关系并不好,很少有往来。”小林说。“你不晓得,那天我堂妹来找我的时候说的话,怄得死人。她说,姐,‘八字’里说需要两个属牛的人给我‘上头’,一个六十一岁的,一个三十岁的,三十岁的找不到别人,正好你属牛,就只有叫你了。她的原话就这样,你说气不气人?不看是一家人的份上,单听她这话我是绝不会去的。我一直安慰自己,是她年幼,说话不懂分寸,不跟她计较。”
......
到了地点,宴席已开,场面并不像我想像中的那么热闹。他们家的房子旁刚好有个公共的院坝,300平米左右,院坝的北面有几个健身器,宴席就摆在这个院坝里。几张桌子靠西面摆着,因为院坝的空旷,这个宴席显得格外冷清,“你不是说有四十多桌吗,怎么看起来没几桌人呀?站着等下一席的都没几个人了,会不会只有我们俩坐一张桌子了。”我对小林开起了玩笑。
“还不是我那堂哥说的,他们家一向喜欢吹牛,大概这次也不例外吧。”说着我们准备进屋找个坐处,还没进屋,一位妇女迎面走来,眼光不曾离开小林,可却没有任何表情。“八婶。”小林随意地叫了一声,没等对方回应,她就进了屋,我走在后面,那人还在回应着,可小林似乎不屑一顾,根本不听对方怎么回应。
“你好没没礼貌哦。”我说。
我们随便坐到一张床上,小林凑近我的.耳朵小声地说:“势利眼一个,我不喜欢她。”
“是吗?”
“本来就是,”小林坐正了,声音也放大了,“你不知道,我小的时候是出了名的尖子生,她见到我就像见到公主一般地客气,等我长大了,没有考起学校,出门打工回来时,很客气地跟她打招呼,可你猜她怎么着?想理不理的,眼光里满是鄙视!从那时起,我对她就没有好感了。是看场合,今天才叫她一声,我都感觉对不起自己呢。”
坐着无聊,我们便手拉着手到处窜,新娘小美就站在走廊上,我们便过去打招呼。小美显得格外地客气,也格外地懂事,不像我想像中的不知事。看到姐妹俩谈话的样子格外亲密,甚至不能相信她们感情不好。
“几点‘上头’?”小林的微笑很真诚,看不出一点虚假。
“凌晨三点。”小美格外地文雅。
“那我等下调好闹铃,免得睡着了。”
别过小美,我们进了屋里,小林的母亲和伯母正在听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子说话,看样子他平时说话也是个有份量的人,可看到我们来了,似乎立刻转移了话题:“‘送亲老舅’选了谁呢?一个自然是你孙子小兵,另一个呢?”
“另一个就叫你孙子博文吧。”是小林的伯母答话,她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能顺理成章地拉拢此人的方法,那人也平静地答应着,看得出他在尽量掩饰着内心的高兴,然后就离开了。小林便拉着母亲跟我们一起去她家看望她的父亲。
“妈,刚才你们在跟有成大伯说什么呀?”到了没人的地方,小林问。
“说什么呀,他知道是请你和六伯母‘上头’,就告诉你伯母,请人要请儿子多点的,不要请‘四眼人’。”
“什么是‘四眼人’呀?”我问。
“就是怀孕的人。他那意思是你跟六伯母都只有一个儿子,应该要请他家的人,他家儿子多,他可能是在提醒你伯母,怕你是怀怀孕的,还好,你伯母知道你是做了手术的。”
“连这也眼红,又不是对自己有什么好处,还要等到深夜,若不是她找到我,我才不愿意呢!”小林说。
“谁说没好处呀,‘上头’的人除了有红包外,还要得一块肉、一些鸡蛋,还有核桃和枣子。”
“那又有什么稀奇的,我才不稀罕呢。”
“是呀,那人看起来还算有钱的,怎么会稀罕这点东西呀。”我问。
“你们年轻人呀,哪里知道,越是有钱人,越是不会嫌钱多的,只要有机会,哪怕是一分,人家也不会放过的。唉,也真是的,做了几年村长,大房子好几间,腰包里不知还有多少钱,竟还会瞧得上这小点利,怕是也有挑拨离间的意思吧。”
说着,我们已经来到他们的家门口,她们家房子的的位置很宽,可却只起了两个通间,还有三间的地方只起好了地基。“怎么不起那三间呢?”我好奇地问,心想可能是钱的问题。
“你看到我爸爸就明白了。”小林说着,我们进了屋。他爸爸听到有人便过来打招呼,他走路一拐一拐的,有一只手还是僵硬的。“我爸爸四十多岁就得了脑瘤,手术后就变成这样了。”我们坐到沙发上,小艳继续说,“这房子是我写信给省公安厅的总队长文发祥,他调动大家筹措资金帮我家起了这两间房子。”
“农村一般都起三间,就算是帮忙,不起五间也应该起三间才好看呀。”
“人家能帮忙起这两间,我们已经很感激了。不过你说这也有些道理,在那位文总来看情况时就跟村长说了起三间,可村长却说起两间已经很够意思了,这便起了两间。林总夸那信写得好,说小林的弟弟成绩一定很好,村长便提醒他可能不是小林的弟弟写的,可文总是个好人,说是不管是谁写的,困苦的情况是真的。”小林的母亲说。
“村长怎么这么坏呀,又不是要他的钱。”我说。
“村长就是那位有成大伯,眼红罢了,人家过得苦他就高兴,他一人有钱便可以当老大了,你不知道他家以前有多穷,比我家还难过。说起来更气人,那时政府给贫困户发放粮食,就因为他通知了一声,便要叫我家给他家送两袋过去,说是作为对他的感谢。”小林生气地说。
“真看不出,他是芝麻大的利益也不肯放过呀!”我心里有些鄙视那个在人前很有脸面的人了,“刚才你不是说那封信是你写的吗,怎么那位文总会夸你弟弟呢?”
“我以弟弟的名誉写的,想他是个小孩,人家会很重视,结果这位文总真是个好官,没多久就派人来调查情况了。”
“文总,省公安厅总队长?你怎么会认识他?”我很好奇。
“在新闻上看到的,那时,我每天为家里的环境苦恼,看到新闻就随便写了封信,不料真遇到了好人。”小林兴奋地说。
“你真行呀,这也能想得出。可见世上还是好人多呀!”我心里感到欣慰,这个世界总还是美好的。
“‘大官好见,小鬼难缠’,这话一点没错,若是村里这些‘小芝麻’呀,所有利益都是他的。”小林的母亲说。
从小林家回到她堂妹家,我便跟小林在屋外纳凉,我们正聊着天,一个端着盘子的妇女从我们身边走过,嘟哝着说:“真是的,站在路上挡得好好的。”几秒钟后我们才知道她是在说我们。“大路那么宽,你不会走一边呀,你真的是想找骂吧。”小林生气地说,可那人已经进了屋,似乎没听到。小林气不过,便拉着我去找她,穿过屋子,她还端着盘子没放下。“妈,这人是谁?”刚好,小林的母亲也在这儿。“她是谁?”小林指着她生气地问,她只是看着我们,不再说话。
“怎么了?”大家围了过来。
“我们站在那里,她竟说我们挡着了她,路那么宽,怎么就挡了她的道?我要让她给我个说法!”
“算了,别说了,她是四川来的新媳妇呢!不要跟她计较哦。”小林的母亲劝阻着说,“人家也只是叫你们让一下,哪里就一定有别的意思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浮躁得很,又不是吃了火药。别说多话,算了,算了。大家都别往心里去。”
见她一语不发,小林也不好再发泄,我们便走开自己去玩了。终于到了‘上头’的时间,我们到新娘的房间后,六伯母还在忙着准备东西。等了几分钟后,我悄悄问小林:“刚才她不是说三点零八分准时‘上头’,晚一分都不行吗?这会儿,已经十几分了,她怎么还在不慌不忙的?”“都是假样子!”小林悄悄跟我说。
大家就都不说话了。等六伯母准备好东西后,便把屋子里的人赶了出来,只剩摄影师、小林、新娘和她自己,说是别人在里面会犯冲。“那摄影师还不知道八字怎样呢,怎就不怕他犯冲了。”我有些讨厌她倒假不假的行为,不过我对这种风俗还是蛮好奇的,便站到窗边看他们。原来,小林跟我一样,什么都不懂,只是听六伯母的吩咐做什么便做什么。所谓‘上头’就是梳头,可做到结束,都没见她让小林给新娘梳过头,她自己梳完了就算完事了,然后就把一个红包递给小林。“原来还有红包啊!”小林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她看了我一眼,我完全明白她的意思。到分肉的时候,那六伯母把肥肉多的一块给了小林,自己的那一块比较瘦,小林却一脸不在乎的样子。
“姐,你帮我把这几根下垂的头发梳上来,用发胶喷一下。”新娘说。
“好的。”小林看了一下六伯母,我也观察到了她的表情,她有些不知所措。“人家是请两个人来‘上头’,你想以自己年长,而霸道地唱独角戏,新娘子都看不惯了。”我这样想着。
为了“抢日子”,新娘半夜就上了花车,送新娘的人,除了她的家人,就是送孙子来做“送亲老舅”的有成大伯娘。小林的母亲为了陪我们,也还没有去休息。
来的花车很多,我都感觉自己没遇上这样的时代。“有十二辆车。”我说。
“是呀,车还真不少。”小林的母亲说。对面有位三十多岁的男子听到了,便大声说道:“有二十辆车。”“是十辆吧。”一个女的接过话头。“早的时候是二十辆,有几辆先走了。”那男的解释到。不用说,我已猜到他便是那位新娘子的爱说大话的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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