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脚奶奶散文

时间:2021-04-19 19:52:39 散文 我要投稿

我的小脚奶奶散文

  奶奶虽然离开我三十多年了,但她那和蔼慈祥的音容依旧宛在,勤劳淳厚的形象依稀还在昨天。她用那双特有的小脚承载着人生的风雨,历经着岁月的沧桑,走过了八十多个春夏秋冬。

我的小脚奶奶散文

  在我的记忆中,奶奶裹着一双娇小而瘦倦的小脚,走起路来,总是碎步飘逸。那是时代留下的烙印,它见证着一段中国妇女心酸的历史。我们徐家在村子里是大户,四个爷爷辈,九个父辈,姑姑有多少我没有详细统计。随着岁月的流逝,爷字辈里只剩下奶奶一人了。所以奶奶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奶奶,由于爷爷为徐家的老三,他们都亲亲地称奶奶为三婆。听说爷爷不到五十就撒手人寰,奶奶没有改嫁,她独自一人用一双小脚支撑着这个家,艰难地抚养着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长大成人。

  打我记事时起,我就是在奶奶的火炕上长大的。记得奶奶的火炕在我家上房左边的后面的续房里,在我童年时,我就和奶奶一起睡在那暖暖的火炕上。我是她的长孙,奶奶自然把我当做她的心肝宝贝。每天晚上我都是在《狼外婆》和《人狼婚配》等故事声中,嗅着奶奶的体香,偎依在她那温暖的臂膊安然入睡。

  记得有一天晚上,奶奶说,你长大了,别总睡在奶奶的怀里,就睡在我的脚头吧,我便无奈地勉强答应了。睡到后半夜,当我在睡梦中,发现自己紧紧搂着的是奶奶的一双弯弯的小脚时,我哭叫着说,奶奶,我怕——我怕——奶奶问我怕啥呀?我小脑袋一动,说怕梁爷。那时候,村里梁爷刚刚过世,就埋在离我家不远的村西头。奶奶猛地坐起,在黑暗中摸索着火柴,点亮那盏煤油灯,一下把我拉到她的怀抱,紧紧地搂着我叫骂道,呸呸——死老汉,死了还不安宁,还要惊吓我的小孙孙。从此,我的童年再也没有离开过奶奶那温暖的怀抱。

  那时候的农家日子都很清贫,父母和三爸三妈作为成年劳动力每天都要出勤上工,为的是多挣工分,多分红。奶奶自然就成了家庭主妇。她每天早晨总是第一个起床,扭动着小脚,打扫卫生,烧水做饭。曾记得,冬天的早晨,我每次从学校放学回来,冻得浑身发抖,奶奶总是把提前为我放在堂屋的棉花秸秆点燃,让我驱寒取暖。熊熊的火焰燃烧着棉干发出哔哔叭叭的响声,映红了我的小脸,也温暖着我的心。这时,奶奶蹒跚着那双小脚走到厨房,从炉膛里拿出一个为我烤得焦黄的红薯,剥开皮,兴奋地递给我说道,快吃——快吃——别饿坏了我的小孙孙。说完便笑眯眯地看着我吃着那冒着腾腾热气的红薯。

  记得那是一个星期天早饭时分,我因和同伴玩耍妈妈找了我大半个村子也没找到我,等到一家人在吃饭的时候,我才回到家。妈妈为此用笤帚把我打了几下,我哭着执拗地跑到我家院子南面的杏树底下。不大一会儿,只见奶奶拿着迈着一双小脚,艰难地碎步走来。她心疼地抚摸着我的肩膀,边安慰我边给我剥着红薯,当早已饿坏的我狼吞虎咽地吃着奶奶为我剥好的香甜的红薯时,奶奶语重心长地说道:“妈妈打你不好,可你也应该按时回家吃饭呀!不然饿坏了身子,奶奶可就心疼了。”听完奶奶有理有据的话语,我乖乖地随着奶奶向家里走去。

  中午的.时候,奶奶便把那台古老的纺车放在冬阳下纺棉纱。阳光暖融融地沐浴着我家的小院,奶奶盘着腿翘着两只尖尖的小脚,一圈一圈地摇动着纺车,长长的捻子像一只吐丝的春蚕,不大功夫就在奶奶灵巧的手中结成一个硕大的蚕茧,稔熟地被奶奶收获在箩筐里。在我的记忆中,奶奶就是一个专门纺纱的老人,不管春夏秋冬,总见她嗡嗡地摇动着纺车。她过去摇了多少年纺车,今后还要摇多少年,我不得知晓,我只记得我们一家六口人穿的的衣服和鞋子,都是经过奶奶的双手摇动着纺车,然后再经过母亲在织机上加工成一匹一匹的粗布做成的。

  我们家的南面有一块地,地里栽着几棵杏树,每当杏子快要成熟的时候,奶奶就把她那辆纺车搬到大杏树下纺棉纱。这时,总有一些年轻人垂涎于我家的那些又黄又圆又甜的麦熟杏,他们只要甜甜地叫一声:“三婆……”奶奶就边摇着纺车边笑咪咪地说:“妈他的,要吃就自个摘去吧。”那些年轻人也豪不含糊,每人在树上摘上几个杏子,在亲亲的“三婆”声中,满足地离开了。正是因为奶奶和睦乡邻,仁慈厚爱,为此村子里的年轻人都称奶奶为三婆。

  一九七九年,那是一个春天。我正在镇上的高中上课,忽然村子里来了人说,奶奶病危,让我回家。当我到了家中,直奔向奶奶的火炕寻找奶奶时,她已经穿着寿衣躺在了堂屋的一块木板上,我忍不住俯在奶奶的身上,放声嚎哭起来,满屋子的村民也流下来伤痛的泪水。也许是我的动情的哭声惊醒了奶奶,也许是她不忍心离开她心爱的小孙孙吧?没想到,奇迹出现了。奶奶竟有了微弱的呼吸,人们急忙把奶奶从床板上挪到她的火炕上。给她身后垫着一个厚厚的被子,她就这样直挺挺地穿着寿衣,穿着姑姑为她亲手做的那双尖尖的绣花鞋坐着。她在人生的弥留之际,顽强地坚持了四天四夜,最后还是永远地闭上了眼睛,离开了她钟爱着的亲人,离开了她一生都为之奋斗的家,还有那辆老纺车。

  在埋葬奶奶的那天,举村悲痛。不知是谁,自发地买来了许多礼炮,奶奶的棺木就在震耳的礼炮声中,缓缓地移向坟墓。穿孝服的,没穿孝服的都在这礼炮声中,流着伤痛的泪水为村子里最后一位小脚奶奶送行,也是为那个奶奶那个心酸的时代做最后的祭奠。当然,哭得最为伤心的,还是我这个奶奶最为疼爱的小孙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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