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骨散文

时间:2021-04-14 08:05:46 散文 我要投稿

沉默的骨散文

  一、嘎拉哈:始于一块髌骨

沉默的骨散文

  朋友说我们进化到食物链的顶端,就是为了享受肉食的。此时此刻,我正用牙齿无意中剔除出一块比拇指略小的骨,这突然让我想起些什么,并使我执意要把上面残留的肉丝除尽。这块幼小的骨,是羊的髌骨,六面体,小巧而珍贵。

  阳光晒过风吹过,鲜活的骨似乎就成了化石,微黄而白,细微处干燥而粗糙,凝着一股子羊膻味,化不尽、撵不走,一颗颗被保留着。他们是最重要的道具,好像传自莽荒的巫术,连散落在地的方式都如出一辙。

  它仿佛一种仪式,几块幼小的骨,从手心散落,缓缓地在大地翻转滚动。虔诚的孩子,遗失了古老的咒语,却依旧在教室的廊道中,在操场的双杠旁,或在教学楼的拐角处,凑成一小堆儿,完成着一种简单而有挑战的抛接。起初先抛起一颗,然后迅速去抓地面散落的骨,由少至多,却不能触碰多余,最后再稳稳握住从天空坠落的那一粒,完成最后的欢呼。

  关于这骨的玩法,似乎也在不断的传承中愈发简易,并逐渐在失传,最后只剩下一个源于满语的名字,在父亲和儿子口中保持一致,叫“嘎拉哈”。在父亲幼时,常常吃不上肉的年代里,要收集这样的玩具,可是颇为艰难的。但在我儿时,嘎拉哈就渐渐开始改头换面了。校门前的小卖铺里,有塑料的嘎拉哈出售,样式统一而轻盈,染着不一样的鲜艳色彩,物美价廉,磨损了甚至遗失,都不会觉得心痛。

  我从小都不是手脚伶俐的孩子,甚至有些笨拙,所以在这些游戏中,我时常是围观者,即便心里面总是跃跃欲试,我也会腼腆地站在远处。但是这并不影响我对骨质嘎拉哈的收藏,以及蹲在家中的地板上偷偷练习着技艺。每次家里面炖制了大锅的羊肉,我都会极其留心地去寻找,那块连接肢体的骨。然后像一个工匠般,小心地剔除和处理血肉,进行风干,去除掉最后的污迹,直到露出那并不纯粹,却异常真实的颜色。

  我能想象收集两块这样的骨,一只羊就可以站立起来奔跑了。所以羊死了,骨似乎还是有生命的,能够咩咩叫,并散发出浓重的味道。骨的密度相对大些,所以入手沉很多,我似乎总是沉迷于一些相对有质感的东西,牛的犄角、狼的牙齿、鹰的羽毛。何况这骨,曾经与生命连结过,常留有淡淡的血的味道,从古流传,这能让我联想到幼时读的译文书,关于草原上聪明的猎人与狡猾的野兽,关于美丽的吉普赛女郎以及隐秘的占卜……

  器物的生命,是有长短的。但我总认为,这样的事物,更加原始而美好,相对能维持长久。后来读医科时,我得与接触到人类的骨骼。上解剖课时,罕见的人类的骨,就这样随机在桌子上散落着,我一块一块念着它们的名字,似乎想起曾经的一些画面。夕阳中的孩子,着迷于一个关于骨的游戏,并逐渐消失在时光的尽头,难以再见。

  二、羊头骨与献祭

  画室的时光是静止的,临近期末时,常常可以独享。幽暗的房间里,一只只木桌,铺了层层叠叠不同纯色的桌布,由上而下捏着细致的褶皱。打开一束安详的黄光,照在静物上,这个狭小的世界,就以明暗交界线分开,显现了阴阳,沾了那淡淡的色彩。我一直很喜欢一只羊头骨,它总是静静地仰靠在一边,角微弯,张着空虚寂寞的眼,以孔洞看穿人心。它的骨壳,并没有完整到毫无瑕疵,可内里却住着一个深沉完整的灵魂。我常觉得这骨,可以散发出冷冽的质感,如玉而又沧桑,在寂静的厅堂里与我进行着对话。

  关于羊头骨的.来历,先生曾经说过,这也是他最爱的收藏之一。冬日的一个小巷子里,每日傍晚时分,时常有男人推车而来,以卖羊头肉为生,带着热滚滚的气息。羊头肉是这里地道小吃,羊肉性温,冬季吃可御寒暖胃,是恰到好处肉食。先生偶然路过,看到未剔除干净的羊头,突然灵光乍现,与小贩攀谈起来。

  “老板,我想要这羊头骨,干干净净的,但是不要这肉可以吗?”

  男人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请求,有些诧异不解,“可是我只卖羊头肉啊。”

  于是,这桩生意以两百大洋成交。第二天男人看到先生时,露出了苦闷的神情,笑着说,这羊头骨可是足足让我剔了一整夜,倒是这桩生意,做得有些不划算了。先生终归是有些得意的,又为画室增添了新的成员——这只朴素到似乎与艺术品毫无关联的羊头骨。

  我更擅长素描,准备几只软硬度不同的铅笔就好,先生也说我画画线条够硬朗,我却觉得画这羊头骨正合适。却是水粉的羊头骨画起来颇有些伤脑筋,调色是我的死穴,这头骨明净却沧桑内敛的色调,我始终难以把握,又如何下笔。

  我常想,为何羊类,性情如此温顺的动物,死后的骨却隐着一股经久不散的寒芒。挂羊头骨或许是源于藏民的习俗,他们会在廊檐下的方格灵柩中,挂上这样写着经文的头骨。头骨在风吹日晒中变了颜色、皲裂甚至变得残缺,却似乎依旧吐着暖的气息,在这始终流淌的时间和生命里。藏族人是懂得感恩的民族,所以信仰中也传递出善待生灵的美德。

  在久远的过去,人类对未知的力量有着深深的恐惧,疾病被认为是神降临的灾祸。人类以为,只要以适当的方式向神灵献祭,就会得到神明的宽恕。而羊成为了最好的祭品,没有什么比这温顺的灵魂,更加适合了。它如此纯净,如此谦卑,如此需要被怜悯。我们让它,替我们赎罪。

  正如旧约的一位先知以赛亚预言耶稣受刑时说:“他被欺压,在受苦的时候却不开口。他像羊羔被牵到宰杀之地,又像羊在剪毛的人手下无声,他也是这样不开口。”

  那么,沉默的羊,也是应该得到赞颂的。我见过有人以羊为图腾,在背上刺了羊头骨的纹身,同样冷峻的轮廓,勾画着羊死后的魂魄,让疼痛与记忆相合,让忍耐与肌肤相亲。

  还记得某次在大山里,我双脚所能及的尽头处,山顶悬下了灵动的瀑布。我在巨大的山石下方,顺着瀑布向上看,却在山石上看到了一张清晰的脸。一只野生的山羊,正在高高地俯视着人类,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泽。当我与它对视时,它又以神奇而又隐秘的方式,消失在山的更尽头。它终归还是站在了,我去不了的地方。以一种亘古的沉默姿态,宽恕着这个世界。

  三、埋藏在边境的骨

  是谁的骨重组,破开幽深的巢穴,再见微光

  吾等睁开双眸时看到,这凡尘已改变了模样

  我只好在日月中,僵直成了塑像

  哭着,笑着,不能说话

  ——在龙骨墓园里

  我或许见不到宽广的草原了,因为这吝啬的夏,不肯舍弃过多的雨水。听说只要一场夜雨,整个草原就能被点亮。黑色的汽车卷着尘灰,正在去往一个边境小城的路上。恍惚看到闪现的羊倌,赶着困倦的羊群,睁不开眼。

  或许连羊,都不爱吃这枯黄的草,却只能慢慢地嚼,嚼出那几滴苦涩的汁,去湿润焦灼的喉咙。那年夏天晨光中的西北,寂静荒凉。这里曾叫“额仁”,意为荒漠戈壁中的海市蜃楼。牧人消失了身影,城池也失去了曾经的名字。

  集市里,有商铺摆放着或大或小的椭圆的石,呈现着死气的灰白色。这是恐龙蛋吗?当然。至少店主说得笃定,并企图让我们也这样认为。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灰白的石里,应该有着一具完整的尸骸,它幼小,蜷曲着,凝着眉,闭着眼,张着嘴……未能降临。

  在这“恐龙之乡”的墓园里,我已分不清骨的真假。一座边境的小城里,就如此明晃晃矗立着巨大的骨骼和雕塑,有些从或许从荒古走来,有些从现代浮现。这是一座奇异的城池,正如这里混杂的人群,已经分不清蒙汉的血脉,正如这清晨的手扒羊被大火煮过、烟火烤过,吃在嘴里热腾腾而如此真实,正如这短暂的夏季将过,飞鸟远去就逐渐步入了漫长的冬天,是无边无际的雪遮住了这双眼,如此虚幻。我们活在这虚幻的真实里。

  今年夏天的植被过于青黄,而地表无河,这山坡成了白茫茫的盐碱滩。这是被神灵遗忘了的土地吧,只埋葬着这些珍稀而巨大的骨骼,重见于世,证明着曾经的辉煌和繁华。

  顺着北方的国门,我望见更加荒凉的蒙古国,就在彼处。这里有铁路相通贯连,或是如今已被废弃。我们以这渺小的界碑为线,划开了内外。仿佛我再踏前一步,就将有枪响和军队,把我变作一具尸骸,渐渐风化成骨,被黄土深埋。就仿若曾经,这里上演过的一样。

  办理了经商出境的手续,我得以跨越这条边界。我在扎门乌德看到了更加荒凉的弥散。几乎完全看不到植被的世界里,黄沙在无边的蔓延,沙石在游走低吟。我就如此站在这城池的中央,静静看着四周,对岸或许还繁华,可此处已然没落。没有了铁蹄铮铮,我们似乎就将一无是处。

  我们因为一条线,一块做为界碑的石,从此有了分别。而没有分别的,或许只有这一丝血脉,还有这地下掩埋的骨,以及煤炭和石油。也许不是我们被遗忘了,只是我们砍伐了这神灵恩赐我们的林木,却忘记了回馈大地以种子。

  有蒙古国的男孩,长着深邃忧郁的眸,穿着牛仔和体恤,等待着去往乌兰巴托的火车。有坦胸的莽汉提着酒瓶,醉醺醺来过,醉死梦生中没了时光的概念。有餐馆供应着西餐,写着中文和蒙文,却坐着满满和我一样的中国人,谈笑风生。超市里随处的货架摆放中国生产的饮料和零食,到处都是“康师傅”的字样,无人问津,仿若是一种奢侈品。我走在这些建筑中间,仿佛站立于世界的中心,又仿若可以走成一具没有血肉的枯骨,像千百年前生活在这里的牧人。

  总有人问,成吉思汗大帝的骨,是在那边还是在这边。这或许也将成为一个深邃的谜题,永远得不到证明。我也终归无法再去探究,成吉思汗的归属。我只知道边境一边,就是我的国。

  而如今,从蒙古国跑来一头珍惜的野驴,或许,它就如此更换了国籍,只是它不懂。

  我总在想,这边境处,到底还埋藏着多少历史的骨,现如今将慢慢在变迁中被遗忘。

  汽车打了火。没有路灯,可我们今晚就要离开。不断有飞蛾撞在车窗上,粉身碎骨。

  四、果实如骨

  一片叶初生的时候,是春光正在亲吻枝头。一片叶初落的时节,是秋香中藏着万象的果。它们未曾落入泥土、被湮没和遗忘,却与我手掌相合,在于我的生命相浸的过程中,轮转而衍生成了我新的骨骼。

  我有一只密封的玻璃罐子,本应该放些亮晶晶的糖果,却装着两只深褐色的核桃。如此盛放,大抵是我不想让它们沾染了太多南国的水气而变得柔情,却要时刻挺着一身铮铮铁骨。

  关于核桃,我始终记得《核舟记》中纪录,那个名叫王叔远的匠人,似乎用一双满是灵光的手,把一只长而狭的核桃,雕刻出了“苏轼游赤壁”的情景,故事定格在一支船,浮现出五人和八扇窗,流光中有箬竹叶做的船篷、船桨、炉子、茶壶、手卷和念珠,还有对联、题名和篆文三十四字。我也不禁惊呼,嘻,技亦灵怪矣哉!

  当然我的这对核桃,相较而言似乎就平凡无奇了,但我喜欢顺着它们的脉络轻触摩挲。不用眼我也能知道,核桃头部稍尖,身分四棱,整体接近方形,小巧玲珑,如此形近却是恰好一对。它们是来自云南的铁核桃,没有尊贵的血统,形似文玩核桃中的“狮子头”,可我却认为这天生的花纹,不怎像旧时衙门前的石狮鬃毛,或许要全凭臆想。不过我愿意把它们想象成一对狮子头,浓眉大眼,敦厚而有灵性。

  虽然我们常光顾干果店,但很多人却并不清楚,生核桃坚硬的壳外面,还有一层绿色的皮包裹。这层皮苦涩有汁,能染色于皮肤,被阳光晒过后或许才易剥去。有人在潘家园赌青皮,就是指这样的核桃了。这里的核桃不是用来食用的,却是用来附庸风雅。只有切开这层青色的外衣,观其形方知价值几何。

  文玩核桃,是要以血气浸润的。血气细微而无孔不入,核桃也愈发深沉而有光泽,仿若如骨,圆润自然。仿佛它们与我相伴,便能与我相生。这植物的果,恍惚里面生着幼小的灵,被滋养着逐渐强壮。我们之间,也彼此生出了根,以血脉相连。似乎如此,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就以一种玄妙的方式,得与传递,如此温暖。我是懒散的人,也愿意用这懒散的方式,慢慢沟通,细细品味,这如骨的壳。

  有种植物,仿佛在集结生命中所有的厚重,孕育了这硬质的果。它把所有的沉默都化作了重量,如此深醒。它仿佛能够看到万象的未来,如春花般绽放,是在匠人磨着老茧的手中重生。我们始终惊讶于,这如骨的质感,竟然是一种果实。

  我在越秀山的小蟠龙冈,站在镇海楼之巅眺望,已然望不到旧时的景象,只有稀稀落落游园的人。朱红的墙还在,绿琉璃瓦也在,还有那瓦上的彩釉鳌鱼花脊。鳌鱼在岁月中斑驳了颜色,却依旧在吐息,于这高巅魂牵梦绕。

  一旁的木桌旁,一个男人正用刻刀细心雕着什么。我在桌子上,看到了似乎是由某种骨头雕刻出来的饰物,牙白色,其间有微笑的观音、佛陀,有十字架上受难的耶稣,也有那正在吐息的鳌鱼……源于习惯,我总是喜欢顺手摆弄一下这些小物件。

  男人抬头看到我,让我随便看看,说城市里的人都在上班,今天楼里的人也少了些。

  “这是用什么刻的?”只是随口轻问,并惯性的以为会得到关于“牛羊之骨”的答案。

  “哦,用一种果子,叫象牙果,很坚硬的。”

  我很是诧异,世间竟有这样的果子,“这是哪里生长的?我怎么从未听闻?”

  “是南美洲的,以前运到广州的制衣厂用来做纽扣的,现在用得少了。”说着,男人还拿出一只原始的果实,它的大小正适合半拢手掌轻握,入手很沉,上面有赭石色的花斑,不规则的染在白色如骨的果实上。呵,这真是造物者的奇思妙想。不,这样该算是植物界的奇葩,似乎要有一种异常执着的笨劲儿,才能结出这么些沉甸甸的果子来,又硬又怪。

  后来我得知,象牙果似乎因为粗糙的外表下,仿若藏着圆融的真境界,印度教徒常用它来雕刻佛像,用来陪伴本我的修行。这洁白无瑕的果,会在时间里慢慢变黄,仿佛沾染了尘世的念,却愈发明亮。

  可就是这来自尘世的念,让它变得更加真实,仿若凝集了更深的记忆,磨不灭,磕不破。这种果实,似乎天生就是来修行的,带着大智慧大毅力。从孕育初始,就带着执念,要走上一条异于凡胎的路。混沌中它也未曾可知,它将会以何种方式延续,以佛陀,以生灵,以万象……却是果实如骨,骨如禅,一念就是花开落。

  五、枕边的人骨碎片

  我曾经很想得到,一块名为“寰椎”的人类的骨。它是颈椎的第一片,我抚摸着自己的脖颈,转动头颅,似乎可以感受到它向上与颅骨相连,向下正与其他椎骨延伸、弯曲如蛇。这是一块完美的骨,看起来如一只眼睛,瞳孔是一个贯通的口,它活着,恰好卡在我思考与行动连接点,像一个完美的领结,出席着我生命的盛宴。

  桌子上正堆着小山一样的人类的骨,来自不同的人。我们可以根据这样的骨,揣测它主人的体格,是高还是矮。图谱上对照着的每一个细微的结构,似乎都有它特殊的作用,人类似乎真的是一件精密的仪器,完美的仿若一件艺术品。人类之间,相似又不同,仿若这些散落的骨之间。

  每一块骨头上都用黑色的记号笔写着编号,无怪乎当我央求老师是不是可以得到这样的一块骨时,得到了理所当然、毅然决绝的“不行”。

  直到某次,我无意中发现有一小片或许源于磕碰而损落的骨碎片时,我兴奋异常,那一上午我都摸着自己的口袋。这片骨很薄很小,失去了原本的完整结构,幼小到无甚意义甚至无法被察觉。但它带着骨缝连接处特有的细齿,如一条微微荡漾的波纹,所以我一眼认得出它应该来自某个颅骨,但已然拼接不回。我相信没有人会在乎它的消失。

  我枕边有一只储物罐,装着些零零碎碎的杂物,也成了这一小片骨的栖息地,无人知晓。甚至逐渐的,我也慢慢淡忘了还有这样一件骨物,伴着我夜夜入眠。我不知道它是谁,可它知道我是谁,它冰冷如斯,我却吐息为暖。它的存在感太微弱了,仿佛因为已经损毁了最后的价值,只好永远的沉默下去。

  直到某天夜里,我陷入到一个恐怖的梦境。一个死去的陌生女子,青面獠牙穿着白衣,吞噬着活人的灵魂,她要我陪她说话,她有时笑着,而我假若镇定。在我睁开眼的一刹那,蚊帐正与床板组合成了一个完整而狭长的密封六面体,我眼前是一堵深黑的墙壁,我似乎可以用鼻尖触碰到它,那一刻我浑然想不起自己在哪里,我仿佛感觉到我已经死去,而这就是盛装我的棺木。

  后来我清醒了些,才想起我身在何处,恍如隔世。我能依稀察觉,窗外清晨的太阳正照耀在人间,那橘红色的光细腻而温暖。远方的青山,应该正渐渐露出了容颜。我躺在床板上,一身都是粘腻的汗水。我静默呼吸着,慢慢等待着更加澄明的光,恢复这世界。我仿佛又复活了,能活动手指,能弯曲脚趾,能从干渴的喉咙发出微弱的声音,如火车驶过渐近轰鸣,并似乎让我想起些什么。

  我坐起身,打开了枕边储物的罐子,一眼看到了那片无关紧要的碎骨,和平时一样沉默着不语。我不相信,微弱如它,能有把我拽入梦魇的魔力。但我却开始对它产生某种谨慎和怀疑,仿若罐子里住着一个可怕未知的魔鬼。我们似乎总想为各种事情的发生,寻找一些理由,并作出某种预示。哪怕一个浅显的梦境,我们都试图要解读一番。而此时此刻,我是不是需要一些光明的力量,来挣脱困扰。

  我要去对抗它,对抗这不知是否存在的力量,又似乎没有道理。

  这片被我带走的碎骨,成了我心中的鬼,活在这空虚的房间里。

  我并未因此而舍弃它,却开始走入到去遗忘和忽略的过程中去。

  突然有一天,它就真的消失不见了,在这个不知道真假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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