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鳝现代散文
我是属猫科动物的。对河鲜、海鲜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欢喜。童年时,家不富裕,别说每天吃鱼,就是一星期品尝一回,也是一件颇不容易的事。于是,自然而然的,便迷上了垂钓。而捕捉黄鳝,就是那时候学到的技艺。
在我居住的贵州高原,因为有着充沛的降雨量,又地处亚热带,气候便温和而湿润,这样的环境,是很适宜各类水产品生长的。到了每年的春耕时节,阳光明媚,四处都弥漫着鲜花芳草的醉人清香。
这时候,我们一帮山沟沟里的孩子,经过整整一个冬季的“憋闷”,就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大家伙撒了欢似的奔向广袤的原野,或抖动线绳,放飞自己亲手制作的风筝;或漫步踏青,尽情浏览天地间的壮美景色。
楂白河,我家门前的一条小河,每天清晨,只要太阳露出璀璨夺目的光芒,我便会和钢娃,涛子相约着来到岸边,钓鱼,捞蛤蚌,拣螺丝;午后,烈日下,则在小河里学“狗刨”,或扎猛子。那河水绿盈盈的,清澈得令人心动。
两岸的秧田如一面面镜子,映着蓝天,白云,和雄奇巍峨的群峰;圩堤上生长着许多野菜,象鲜嫩葱翠的荠菜,身上带一层绒毛的灰灰菜,以及苗条纤细的马齿苋等,将它们采回家来,用开水一焯,或凉拌,或做汤,可口得不得了。尽管如此,这挖野菜到底是女孩子的事,我们是“爷”们,爷们要干的事情首先必须刺激,比如说捉黄鳝。
从父亲堆放杂物的小阁楼里,找出两块尺多长,四指宽的竹板稍加刮削,然后在竹板三分之一处用木锯拉出许多个密密的角齿,中间钻一小孔,将螺钉螺帽稍加固定,一把轻便实用的“黄鳝夹”便告完成。
选一个月色溶溶的夜晚,邀几位平时顶合心的朋友,当然少不了钢娃,还有涛子,点上桔红色的火把,身背竹篓,到空旷宽阔的水田尽情地搏捉……哦,告诉你个秘密,黄鳝是一个特别古怪的`物种,奇就奇在男女同体。幼年时,当它们只有筷子般粗细,那几乎全都是雌性;及至产卵后随着卵巢的退化逐渐就变成了英俊洒脱的铁汉。真的是不得了啊,想想看,在这纷呈繁复的世界,黄鳝既做“女”,又当“男”,什么场面都经过了,这等角色,谁能担当?!因为阅历足够丰富,便处事不慌,为“鳝”圆满,八面玲珑,滑而有道,鳝的世界,定不会象我们人类社会这般的惊心动魂,艰难而曲折。
黄鳝白天不活动,夜间才出穴觅食。我们身披银色的月光,在宽不盈尺的田埂间搜巡着还未种下禾苗的秧田。清凉的晚风不时送来花草诱人的芬芳,从如镜的水田上掠过,会卷起层层高高低低的褶皱。在皎洁的月光下,那褶皱闪闪烁烁,泛出青铜似的光芒。放眼四顾,田间地头,火把点点,人影绰绰,悦耳动听的蛙鸣此起彼伏,象一首古老而优美的乐曲,荡人心魄!
不知何时,在手电筒的照射下,那黄鳝频频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它们或卧或动,姿态优雅而从容,即便有人靠近,已危在旦夕,却依然固我,的确不失为大将风范!我们弯下身来,轻手轻脚地走向前去,慢慢地打开竹夹,认真而笨拙地捕获着猎物。
不知怎么,开始的那段时间,我们常常收获寥寥;后来,去的次数多了,许是摸到了门道,那技艺便一下子提高了许多。有时,看见黄鳝在泥水里快捷地游弋,不用竹夹,赤手便能紧紧地钳住。一旦弄到一条特别大的鳝鱼,抓获的人会兴奋得趾高气扬,得意到极点;而围观者无不惊叹,啧啧叫好声又不绝于耳……那情景,每每想起,便兴奋不已!
待到绿色的五月,水田里插满了青青的秧苗,竹夹已不能发挥其作用。置身于碧玉般的稻行间,用眼细细打量,便可见清水之下的秧田里,有几个溜滑的泥洞,将脚慢慢踏入,沿洞而劲踹;双眸却是不停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这鳝鱼有点鬼精灵,它会在泥浆下作S形游动,只一会儿,便从另一个洞口逃出。好在机灵的我们早有准备,用右手的中指和食指弯曲成弓形,照着黄鳝头部的下方,象钳子般紧紧抠住,一条色深鲜活的鳝鱼,便被扔进了竹篓。这对捕获者来说,是需要有很高的技巧,而芸芸众生难有这样的本领。
通常,我们更喜欢用钢钩来“捉弄”鳝鱼。说起来,这方法也挺简单的。找几根废旧的自行车轴条,让父亲在火炉上将一头烧红,再用铁钳扭弯成钩;钩的顶端须细细地打磨,这样才会尖利无比。那饵料却是极普通的,污水沟边的蚯蚓便可。
在我看来,钓鳝鱼最关键的是要学会找洞。而邻居袁大叔在这方面绝对是个行家。所不同的是,他从不在稻田里寻找目标,却喜欢在池塘,河岸上散步。他曾不止一次地告诫过我:“农民下田干活特别辛苦,咱们不能光顾了自己把人家种的庄稼给毀了……”起初听了这话,我不以为然。随着年龄的渐长,才感到袁大叔的不凡!
那段时光,因为都偏爱钓鱼,我们就常常在一起,我因此也学到了不少的东西!听袁大叔介绍说,黄鳝打的洞和它的个头差不多,洞穴的走向一定要和水面一样的平或略低于水平面。黄鳝的体表有一层浅浅的粘液,因此,它们的洞口总是非常光滑和干净,也不会有各样的杂草和淤泥;而蛇洞则稍扁且有些粗糙,洞口也比水面要高,其走势会往上行,老练的渔翁一旦遇见便会绕着走。我钓鳝鱼的技艺平平,和袁大叔相比,连“小儿科”都算不上,尽管如此,但细细品味其中的乐趣,的确有令人陶醉之感!
要说起来,我的钓龄,也有四十年了,直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在槎白河畔钓鳝时的情景。……右手将挂了饵料的鱼钩轻轻伸入洞内,并不间断地上下扯动,钩上的蚯蚓在不停地扭动着暗红色的躯体;那左手也不得闲,用力均匀地击打着水面,使其发出异常沉闷的声音,据说,黄鳝进食,也是这样的响声。少顷,鱼钩被猛地咬住,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将其缓缓拽拉着往洞里拖,凭着手中的震颤,我明显感到这家伙的份量不轻。此时,我的心在怦怦地乱跳,仿佛就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似的。
不知何时,袁大叔已来到我的身旁,“不要慌,千万别松手,松手黄鳝就跑了。”听了袁大叔的话,我一下子冷静了许多,——这鳝鱼可真蠢啦,只要张嘴吞食,便死命地咬住不放,绝不会轻易松口。这样就给了我信心,知道黄鳝是无法自己跑脱的,便一点一点往外拽拉着钢钩,终于,一条腹部腊黄,全身滾圆的极品大鳝,被我“请”到了河岸边的芳草地上。它足足有一斤重,当我将它扔进鱼篓,那心里的激动和喜悦之情真是难以言表!那天,我差不多钓了有六七条鳝鱼。
都说,“小署黄鳝赛人参”,它是高蛋白低脂肪的食品,中医典籍中说,鳝能除风湿,通经脉,强身健体,特别适合中老年人食用……那夜的晚餐,母亲做了很丰盛的佳肴,像蒜苗烧鳝筒,清炒蝴蝶片,以及生蒸鳝段等,其爽嫩鲜香的风味令我永生难忘!
如今,楂白河流着污黑的水,那腊黄肥厚的野鳝已难觅踪影。廿十年前,袁大叔永远地走了;一年前,钢娃也离开了我们;岁月悠悠,童年的伙伴,现在都已到了知天命之年,下笔至此,泪珠顿落,唯有件件旧事萦绕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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