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是含着新意的,但能否发现这些未发现的诗,第一步得靠敏锐的感觉,诗人的触觉得穿透熟悉的表面向未经人道的底里去,那里有新鲜的东西。 (选自朱自清《诗的感觉》)
“这时候”这个字眼,在写景状物的散文佳品中,是很少见到的。但仅在朱自请的〈〈荷塘月色〉〉中,就出现了两次。细细地品味起来,既觉是信手拈来之笔,又感有生花传神之妙。
这时候第一次出现是在第四节。它是主要作用是使该节的景物展现在顺序层次上强化了时间上的交替感和交融感。
“移步换景”和“从整体到个体、从静到动、从上到下、从近到远”都被认作是《荷塘月色》的景物描写的顺序,这分别是从宏观角度和微观角度得出的结论。但这两种结论,前者过于笼统、简单,后者过于繁琐、杂乱。两者相互游离,又没有涉及本质。试用下面一种说法,既能把二者统一在一起,又能说明它的本质。即以观赏者的感觉的先后顺序为该篇散文的景物描写的顺序。以此来分析,前面两种说法都可以认为是这种说法的具体表现。
表现在第四节里,这个特点就更为鲜明突出。作者面对荷塘,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田田的叶子,这是荷塘整体首先刺激了观赏者的视觉的缘故。因此观赏者便首先描绘了这个整体印象。而这满眼的叶子是由一张又一张的叶子组成的,因此观赏者在观赏满眼荷叶时,很自然得留意到了个体的叶子。因而又把视觉中叶子的个体形象述诸笔端。而观赏者目光所至,那艳丽的、零星点缀的小花又挤进了他的视觉。接下去,微风里的花香打断了他对花和叶的欣赏,诱发了他的嗅觉感受。而正当他沉浸在“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里的时候,风拂荷叶那微弱而又迅速的颤动又刺激了他的视觉,引起了他的注意。作者在描绘这细腻的感觉变化时,第一次使用了“这时候”,十分自然地表现出三种感觉在瞬间的交替变化过程,嗅觉在先,随后移为听觉,又以视觉取而代之。而后三种感觉同时存在,互相交替、交融。以感觉为序的描写,符合人们的认识规律,缩小了文字与形象之间的距离,易于沟通作者与读者的思想感情。而‘‘这时候’’一语的妙用,更强化了景物展现在顺序、层次上的时间感,使作者笔下的景物以相当明晰的顺序、层次进入读者的想象空间,从而产生与作者的观赏过程上的同步和这个过程中的思想感情上的共鸣。
因此,我们说《荷塘月色色》艺术魅力之大,绝不仅仅在于描写上的绘声绘色、生动传神。还在于“这时候”一语的巧妙使用,产生并强化了景物展现顺序、层次上的时间交替和交融感,使意境在幽美的基础上又增添了鲜明的层次感,因而更显得幽美无比了。
《荷塘月色》第二次出现“这时候”这个字眼,是在第六节。它的作用除了增强景物展现顺序层次上的时间感外,还增强了作者情绪变化上的时间感。
作者的行踪被认为是〈〈荷塘月色〉〉的写作线索,也是只注意到了事物的表面现象。实质上这篇散文的写作线索应该是作者情绪变化的过程。本篇散文在意境的塑造上是以缘情写景为主要特征的。首先,作者是带着强烈的主观愿望,即慰藉那颗“颇不宁静”的心,在今晚月色“总该另有一番样子吧”的希望中去荷塘散步的。这已经显露了在景致描写中,不可避免地将带有浓厚的主观色彩,这也是作者以感觉为序描写景物的根本原因。其次,漫步中,作者对今晚荷塘月色,也不是觉得十分理想和完全满意,“虽然月光也还是淡淡的”一语,很明了地说明了这一点。看来作者所希求的并非是这“淡淡”的景致。然而作者竟也认为“却很好”了。说明即使是这淡淡的景致,也是那样那难以求得,含蓄地反映了作者心情“颇不宁静”的程度及其原因,因而也只好暂且“受用”这淡淡的月下景致了。作者正是在这种思想感情的支配下,对荷塘月色进行了细致的观赏并观赏得如痴如醉的。从作者笔下的景物看,很多景物都出现在这种如痴如醉自己创造的幻觉中--即先有了摆脱烦恼的欲望,才有了这美好的景致。事实上,在作者这一自我慰藉、偷得片刻逍遥的过程中,荷塘景致被作者理想化了。然而这理想化的感觉带来的片刻宁静,又随着作者对荷塘景致的观赏结束而结束了。心情又向不宁静逐渐过渡,因此,作者在描绘完荷塘四周的树木、树色、树梢、树缝及蝉声和蛙声之后,很自然地写出了“但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的句子,明确表达了观赏者已不再完全沉浸在月色之中陶然自乐了。就在此处,作者使用了“这时候”这个字眼,它的使用增强了“受用”“已毕”这样一个人物情绪上时间感,照应了前文一个“且”字。
可以断言,作者不是在那种“颇不宁静”的心境中,是难以如此专注于荷塘月色并产生如此细腻的感觉,然后落笔成篇写成不朽之作的。惟其有不平静的心情,才有其细腻的感觉,惟其有细腻的感觉,才有传神的描绘。有了这三者的紧密结合,才有了“这时候”一语的巧妙运用。
高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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