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不下车
八二班 陈子怡
我的这个小城,我的这些旧友,被时间推搡着,终究到了终点。
临海城市的雪来得太突然,学校不得不为这场厚雪给学生放一天假。“去大观文化园玩吧。”彤叫住了我,清秀的脸被一旁的老邬猛地捏住。“我的俊脸!”彤号叫着挣开老邬,捂住脸颊一脸悲痛欲绝,老邬放肆地大笑,又忍不住鄙夷了几句。我眉眼弯弯地答应了,转过身去偷笑。
天是白的,地是白的,但被夹在中间的世界却被蒙上了灰,阴沉沉的。我们走到了车站。彤的短发乖顺地贴着脸,她眯着眼睛道:“车来了。”我望过去,果真如此。老邬不满地怪道:“它来得太慢了!”公车闪着红色的“109”,悠悠晃晃,停下时发出沉重的叹息,我觉得倒像是要坐上时间的公车了。
涌动的人群潮水般迎上,我们落在后面,星星点点地踊跃着,跳进人海。身旁都是学生,不会有谁体谅你让你先上,所以我手都不知往哪放,死命抬起抓住一团空气,肩膀被撞击摩擦,脚摸索着寻找余地。忽地,脑袋被狠狠撞了一下,我吃力地抬起头,却被一个凶神恶煞的男生吼住:“没长眼睛啊!”“我……”我百口莫辩,心急如焚,得罪高年级就不好了。“干什么呢你?”一股力将我拽出来,脱离了人海,只见彤冷着一张脸,眼底结了一层冰霜,她高高的个子将我护住,无言地挑衅着男生。“胖就是用来挤的?那你怎么还没瘦?”本就毒舌的彤,吐出来的话就不会是有多体谅对方。
眼见一场双方剑拔弩张的战争爆发,上了车的老邬连忙下来把我们俩拉走,还不停的道歉着:“你丢不丢脸,还道歉。”彤赏给她一个眼刀,不屑地哼哼,“彤大少呀,真把自己当爷们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给姐姐我添乱!”老邬不紧不慢地瞥了彤一眼,黑黑的皮肤,杂乱的马尾,还有懒猫似的小眼睛,这就是嫌麻烦、爱简单的老邬。“好了好了,别吵了。”我无奈地劝阻道。
“哟,胖饭!”老邬踮起脚,扶着杆子走到一个正在玩手机的男生面前,他抬起头,黑框眼镜下的眼睛一片茫然,像上了发胶似的头发整齐有型,被我们嘲笑了整整两年。彤来了兴致,招呼道:“胖饭去哪,跟我们一块去玩啊!胖饭认清了我们,摇了摇头,腼腆一笑:“不去,我可没钱了!”我和老邬都不屑地扯扯嘴角,心想道:你没钱那我们更没钱啦!“走啦,我请!”当彤土豪地抽出钱时,我俩慌了,我捂住了她的嘴,老邬抢走了他的钱,急冲冲地喊道:“彤,再请就真没钱了!”看着我们严肃又心急的样子,胖饭笑成了一团球,指着我们好笑地骂道:“哎呦,你们两个没良心的!当初谁请你们吃大餐的,现在倒还嫌弃我喽?”彤“噗嗤”一笑,和我们对眼,笑容在那一刻很快绽放,我们几个都莫名其妙地笑得疯癫。
我们打闹着到了站,时光被我们追逐着跑得很快。彤下车就去买烧烤,烟熏味层层包裹着鼻腔,老邬笑我贪吃。我们悠然地逛着冷冷清清的文化园,兜里并没有多少钱,却还装模作样地在服装店里细细打量。买了吃的、玩的,体验了几分钟的4D电影,像坐了小时候的摇摇车一样……“小美女、小帅哥快来玩呀……”我们哈哈大笑,笑着笑着,下午就过去了。
天空又开始飘雪了,我们三个蹲在站点上挤在一起,大口大口地咬着肉,从嘴里跑出来的白气与雪交织,世界一片空寂,白色与我们,是唯一的景物。嘴角沾上了油腻,当我吃着最后一串烧烤肉时,公车驶来。“车来了。”彤站起来,“它来得真快啊。”老邬丢掉了竹签,牵着我的手上车。路程只在一瞬间,她们一个个下了车。“我走咯!”老邬明晃晃的大白牙闪耀着,朝我们挥挥手,一头扎进黑暗。彤给我买了许多吃的,一包一包地垒好,下车前还咧着嘴霸道地吩咐道:“到了给我发消息!”,我手里紧紧抱着吃的,笑着连声说“是”。雪夜的孤冷,还有凉掉了的烧烤是我最后的陪伴。
如今离开了我的城市,也总独自坐到终点站,却再无雪夜的公车。我哀戚地想:下一站,不下车。
张启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