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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角周记
中年汉子沿着股道往前走,大雨还在肆虐地下着,夹杂着电闪雷鸣。这是南岭丘陵过渡地带的绵延群山,雨水瞬间汇流成河,部分截洪沟已经被冲毁了,此刻泛滥的洪水从山谷中就像脱缰的野马一股脑地冲下,涵洞泄水能力不足了。
汉子感觉不妙,只要大雨还在继续,这段处在山谷里的铁路就危险了。他妻子在前边走着,他把她叫住,一同去把那边沟渠里的烂泥巴和碎石清出来,给山洪找路,他有些不安,这儿怕是最危险的地方了。汉子心中在祈祷着暴雨赶紧停下,但天不遂人愿。山洪还在暴涨,事情就在一瞬间发生了,一股激流顺着山坡滚滚而下,卷过铁轨,并将铁轨下边的碎石都掏空了,于是铁轨下方出现了一个豁口,铁轨被悬空了。洪水顺着铁轨下方的豁口,奔腾而下。
汉子有些愣了, 铁路出现危险了。他妻子用力地掐了掐他的手臂,快打电话,火车会翻车的。每天这个时候,过不了多久,前边就有一列客车呼啸而至。
他们都是铁路的看守员。
客车被及时地拦停了。他们知道这列火车上有他们的大哥,那是家里的主角。
从小,哥哥什么都是第一。学习第一,他靠着优异的高考成绩走出了大山,他当上了国家公务员,然后他又下海经商。再后来,他拿钱回来修了村里最高的四层小楼,外面还贴着雪白的瓷砖。汉子是家中的老二,母亲眼里的配角,他的红砖楼只修了一层,而且还是清水房。
此刻,配角阻止了一次险情。铁路中断必须赶紧抢修,中年汉子和他的女人投入了修路的大军中,他们仍旧是配角,只能搬些片石什么的。
他们只是默默地做着。
铁路修通了,大哥衣着光鲜地回到了家,父母赶紧杀鸡宰鸭,那是他们的主角。主角在比划着他乘坐的火车被拦停时的焦虑与不安,一家人围着他,他是家中名副其实的主角,他的收入可以让他的父母、兄弟姐妹这一辈子、下一辈子衣食无忧。
汉子呢,也回到了家,头发贴着脸,一缕又一缕,雨衣烂了,满脸满身的烂泥巴,胶鞋也灌满了泥水。二弟,跟我出去做生意吧。帮我看看门面,我一个月给你这个数,大哥伸出三个手指头。
大哥期待的眼神,父母期待的眼神。
汉子摇摇头。
盘旋在绿水青山间的铁轨延伸向远方,火车从身边呼啸而过。每天,汉子和他的妻子依然一前一后走在群山中的铁轨旁,汉子和他的妻子就像铁轨上的两个小数点,却是铁路和谐平安不可或缺的一个音符。
两年以后, 望着奔驰而过的列车,汉子和他的妻子再一次会心地笑了。这一次,他们看见一闪而过的火车头里,端坐着他们英俊帅气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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