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封丹《寓言集》中的互文性
拉封丹的《寓言集》是一个由寓言构成的有机整体,寓言和寓言之间相互关联,从寓言涉及的人物形象到寓言的故事情节。
根据西方后现代文化思潮中所孕育的“互文性”理论,我们所阅读的任何文本都不是孤立存在的,它引用之前的文本,又为后来文本所用。文本间构成一个彼此关联、相互指涉的网络体系。自法国批评家克里斯蒂娃(JuliaKristeva)提出此概念后,巴尔特(Roland Barthes)和德里达(Jacques Derrida)又分别对这一概念作出了各自的注解,他们所诠释的基本思想是一致的,即文本间的呼应和联系构成了文本与文本的“互动”。
寓言是一种比较特别的文学体裁,它将深刻的寓意蕴藏在短小的篇幅之中,较为精炼的文字决定了每篇寓言有限的信息量,一篇寓言可以不需要详细的时代背景,也不需要过多的情节铺垫,寓言中的人物也可以毫无来历,甚至可以是由作者凭空塑造的主体。所以,从寓言阅读习惯上看,我们在欣赏寓言的时候,常常会孤立地去看寓言中的角色,去思考寓言所给出的故事,也仅仅只是依靠内容和现实生活的相似性来推断寓言背后所蕴藏的寓意。随着寓言的传承,很多寓言演变为成语,原有的寓言文本或许已经被遗忘。而脱离文本的寓言故事会失去很多原有的色彩,因为寓言的文本并不孤立,尽管某一篇寓言只有简要的背景介绍,但是,寓言和寓言之间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种联系不仅可以丰富寓言的人物形象,甚至会对寓意的获得产生影响。从动机上来看,这种语篇之间的相互关系实际上反映了寓言家的综合考量和创作初衷,理解这种相互关系有助于我们更加全面地理解寓言。
法国17世纪著名寓言家让·德·拉封丹(Jean de La Fontaine)为后人留下了两百多篇寓言,都收录在《寓言集》中,该作品由十二卷组成,每一卷约有二十来篇寓言,它凝聚了拉封丹二十多年的心血。《寓言集》涉及领域众多,包括哲学、政治、文化等诸多方面,主题也十分广泛,有讨论如何生存的,有讨论如何追寻幸福的`,也有教育人们修行性格的。《寓言集》涉及面之广使得研究学者很难从中系统地归纳出寓言家的创作理论。然而,即便寓言间并无明确的逻辑关联,而且存在大相近庭的寓意指向,但如果将拉封丹的寓言割裂开,孤立地阅读某一篇,或某几篇寓言故事是不可能对《寓言集》有深刻而全面的理解的,也就无法真正体会拉式寓言的价值和它得以经久不衰的原因。虽然每篇寓言都有独立的故事,独立的寓意,但可以发现,寓言间并非毫无关联,寓言间的诸多元素在语篇之间前后呼应,相互补充,人物形象在关系网络中变得更加丰满,寓意也变得更加充实,这种文本的互动使得整部《寓言集》成为一个有机整体。寓意的共生扩展了文本的广度和宽度,使得《寓言集》不再是许多小故事的汇总,而是一部宏伟的“寓言全书”。
具体来看,拉封丹《寓言集》中的互文性元素比较多,而能贯穿《寓言集》始终,并在寓言之间建立起关键性桥梁的主要有“寓言主人翁的互文”,“文本隐喻的互文”以及“‘旁白’的互文”。寓言的主人翁多为动物。而很多动物在寓言间反复出现,从而扩展了动物在寓言中的单一性格特征,形象更为生动;文本的隐喻大多为生活的哲学,是“真理”的某个片段,而多篇寓言的隐喻能共同实现《寓言集》寓意的升华;“旁白”的互文则是寓言家参与思考留下的痕迹,是寓言家对某一具体故事的态度展现,但每篇寓言的“旁白”只能反映作者思考的一个侧面,只有通过语篇间建立的联系,才能观察到作者思考的全貌。
寓言主人翁的互文
传承了古希腊寓言家伊索的风格,拉封丹笔下的寓言多为动物寓言,即以自然界中的各种动物为主角的寓言。尤其是人类所熟悉的动物,更是成为了拉封丹寓言中被赋予使命的主人翁,在这些颇具趣味性的寓言中,主角的选择绝不是偶然,甚至可以说大多都具有不可替换性。各种动物在寓言中的粉墨登场成为了拉式寓言的一大特色,虽然拉封丹并不是动物寓言最早的创作者,但是拉封丹的寓言让动物成为真正文学艺术的主角,每种动物的出场不仅有它特殊的使命,更是具备了许多“人”的特征,通过话语和行为。主人翁形象变得栩栩如生,拉封丹让这些动物完全摆脱了在文学领域附庸性的地位,跻身到舞台的聚光灯下。将动物拟人化虽然容易吸引读者,但也有一定风险,因为人的个性可以随意刻画,而动物的个性则会受到人类文化背景的束缚。拉封丹在确定动物形象时,实际上就是既考虑了它原有的文化属性,又强调它的相对性以及由该属性所延伸出的属性:例如,在欧洲文化中,狮子是“百兽之王”,受人膜拜也常常欺凌弱者;狐狸狡猾,擅于伪装,靠欺诈谋生;狼是丛林中的“硬汉”,蛮力有余,而智慧不足;驴子则是愚笨的代名词,偶尔故作聪明,也是“画虎不成”,可以说,拉封丹笔下的动物们基本具有大众文化视角中的属性。而另一方面,在动物各自属性的背后。又根据每篇寓言的需要,具备不同的个性,这些个性既是延伸也是补充,只有通读整部寓言集,我们才能发现这些人物形象之间存在着相互映衬,相互强化,共生、共存的特点。虽然拉封丹并未用太多的笔墨在某一篇寓言中详细地解释某种动物的性格特征,但这些寓言主人翁的特质在寓言间的相互作用下得以展现,使它们获得更为强大的生命力。
首先要提到的是“兽中之王”狮子。在拉氏寓言中,关于狮子的寓言很多,可以用两个形容词来归纳这一形象:威严、霸道。这两个特征在语篇间反复出现,前后辉映。在《狮子出征》一文中,拉封丹将威严的狮子类比“贤明的君主”,能根据部下的特点分配好每个下属的任务,从而发挥一个队伍最强的战斗力。而君主也有霸道的一面,在《小母牛、母山羊、母绵羊和狮子结盟》中,大家共同打猎,而狮子独享猎物,还言之凿凿“因为我的名字叫狮子”反映出绝对的强者若没有监管会有滥用权力的风险。为狮子证明的寓言数不胜数。拉封丹已经将其视为动物中的“王者”,整个寓言王国似乎就在狮子的统领下生存。不过,虽然狮子的“权威性”是它在《寓言集》中的主要特征,但狮子的意义却远远超出了这一单一形象,如果把寓言中出现的狮子展示的个性相互关联起来,可以发现,这一寓言形象本身就能形成寓意。狮子的“威严”是基本属性,在此基础上,拉封丹从哲学的角度,以辩证地方法展现了一个生动的“丛林之王”:强者并非没有对手,在《狮子和蚊子》Ⅲ一文中,强大的狮子就在和蚊子的对抗中败下阵来。狮子可以失败,但王者的威严不可侮辱,尊严不能丧失。在《衰老的狮子》一文中,当强者不再强大,弱者欺凌它的时候,它仍然表现出“尊严高于一切”的姿态,他认为“谁都可以瞧不起自己,唯独愚蠢的驴子不行”,于是发出了“太过分啦!我愿意死,但受你的侮辱,我等于死两次。”的感叹。不同寓言故事中的狮子在保持一个基本特性的基础上又各具不同,它们相互影响,并为在读者脑海里勾勒出了一个更为鲜活的狮子形象。它告诉我们,强者也是血肉之躯,强者也具有相对性,读者甚至可以将关于“狮子是什么样的”的思考看做《寓言集》没有写出的一篇寓言。而启发读者进行更深远的思考,也应该是作者本人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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