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深深茅根情散文

时间:2020-07-26 18:05:26 散文 我要投稿

茅草深深茅根情散文

  我试图写尽我乡下的每一个旮旯。不是为了向更多人展示,只是不愿让更多人忘记。

茅草深深茅根情散文

  我试图写下我乡下发生的每一件事情,过去或现在、远古或将来。像医者解剖人体,发现每一个极细微的生命。

  我于是由房屋想到村庄、由田地想到庄稼、由山林想起小溪。我想起我山里最多见、也最不缺少的茅草。

  不管现在还是过去,茅草一直是大山里最不缺乏的。它永远是大山里春天的一抹绿意。山林里、田埂上、房前或者屋后,随处可见疯长的茅草。我想不管现在还是将来,即便地球上的物种都消失了,但茅草也不会消失。它顽强而茂盛的生命力,决定了它顽强而持续的生长与存在。

  我一直固执地认为,不管是白居易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还是鲁班发明的锯,他们由是接触或感触到的,一定都是茅草。茅草坚韧而长满细密锯齿的叶片,足以让鲁班的手指划破而流出觉醒的血。而我山民们一年一度的烧荒,当秋后干枯的茅草被一把火烧尽,来年经风一吹便长出嫩绿的叶片,便足以印证白居易诗意的盎然。

  我不想用诗意的语言,让我山里的茅草拔节。我只想用一种纯朴,讲述我山里的茅草故事。

  孩时的目光里,满是新鲜和好奇。孩时的嘴,什么都想吃。小时候,那茅草的花苞,便没少让我们剥吃过。春夏时节,旷野或田埂上,茅草的花苞渐渐孕育。花苞未绽时,我们便将花苞从草叶间拔出来,然后剥开花苞,将里面未绽的嫩絮剥出来,塞进嘴里,轻轻地嚼,绵软而细甜。

  当然,这样的.机会不多。往往未待茅草含苞孕絮,那茅草便被人们刈割光了,几乎每间隔一段时间就会刈割一次。那时候,庄稼人为了多挣工分,往往趁中午歇工的间歇去割田埂上的茅草,然后割了茅草挑回家,倒进牛栏或猪栏里,垫了牛栏或猪栏。然后等茅草在栏里被踩透了,便挖出来堆了,堆得发酵了以后,便是最好的农家肥,可以卖给队上换工分。

  当然,春天新发的茅草,是牛最好的饲料。春耕农忙时节,牛被庄稼人赶着下了地,便不能放到山上去吃草。于是队上便派了人,上山挑那鲜嫩的茅草割了,挑回家补充牛的食料。那时候啥都缺,唯一不缺的是茅草。于是,茅草便成了养牛的唯一饲料。春耕农忙时节,割一把鲜嫩的茅草让牛啃了,那便是对牛下地耕作的唯一犒劳。

  吃不了茅草的花苞,后来我们发现,茅草的根也可以吃,而且更甜。孩时的好奇和贪吃,总能让我们从大山里找到各种满足于我们嘴馋的天然食物。感谢大自然的恩赐与馈赠。

  我们常常拿了家中的小秧锄(一种一只手使的播种的小锄头),约三二小伙伴出门。然后刨了旷野或田埂上的茅草根,洗白了塞进嘴里。那茅草根又白又甜,一节节的像藕又像竹鞭。如果不分颜色,那一节一节的还有点像甘蔗。我于是想,是不是这样一节一节的东西,都会很甜?当然,那时候我还没见过藕,也未必会去吃竹鞭,但吃过竹鞭上的笋,也觉得鲜嫩脆甜。

  后来父母对我们说,茅根是药,不能多吃,是药三分毒,吃多了会咳嗽的。并且说,我三叔家的孩子就老吃茅根、老咳嗽。

  我三叔家的孩子,比我们大,自幼患有哮喘,咳喘不止,长年未能治愈。有说是气管炎的,有说是肺结核的,各说不一,从来未被确诊过。四处求医不治,有医生让他挖点茅根煮水喝,说或许会对他的病情有所帮助。他于是便常常自个儿下地,刨些茅根带回家,自个儿烧了煮水喝。反正做不了力气活,家里也不指望他挣工分。队上也不嫌他闲着。

  后来我听人说,茅根止咳、定喘,能治哮喘。

  俗话说,久病成良医。经常吃茅根不见好,他自己也着急,于是天天往大队医疗室跑。大队医疗室的医生是个老中医,见他年纪轻轻,天天为自己的病操心,看着也怪可怜见的,于是常常跟他说起些方子,并且送给他一本药草书,告诉他如何识别药草。

  他自己又不识字,可对药草的理解却似乎很有悟性。许是他自己也着急让自己的病早点好吧。他根据药草书上绘有的图片,很快便认识了许多草药。然后通过老中医的讲解,他了解了那些草药的用途,并慢慢学会了用草药治一些常见的病。

  他于是常常从山里采回些草药,有些拿去卖了,换回钱给自己治病。有些给自个儿熬了喝,也给别人治病。他也给别人治好了一些常见的病。

  许是做不了力气活,他自己也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许是他自己也自以为能帮别人解除痛苦。或者,照今天的话说,他也想体现他自身的价值。于是在家闲居久了,他也便跑到外村去给人治病。于是偶有疑难杂症被他治好的,便从大老远送来锦旗,上写:“妙手回春,华佗再世”。

  当然,受时代的局限,他还不懂得什么“广告效应”,他也不懂得什么叫包装自己。所以,他的锦旗没有水分。于是村里人盛传,说他自个儿病得久了,倒把自己病成了良医。

  但他终究没能治好自己的病,二十多岁上便死了。临死前,有让他治好的外地患者来看他,他让三叔从屋里拿出一把茅根,递到那人手里,他对那人说:“茅根……止咳、平喘,治哮喘……”说完,便闭上了眼睛。谁也不知道他临死时是否清醒。

  他死了,被单独埋在一个偏远的山坡上。按村里的习俗,他那是“短命”,不能进祖坟。免得打扰了先人的安静。

  但我常常想,若是换成现在,他也许就不会死。他那病,在现在的医疗技术和医疗条件下,也许根本就算不上什么病。

  这些年,偶尔间或回家,看到屋后的山上、或村前的田埂上,那些在风中摇曵的茅草,我常常就会想起许多。想它的远去,想它的过往,想它的丛生与荒芜、蔓延与生长。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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