扩展《春江花月夜》之“圆美”艺术

时间:2023-02-01 01:37:04 春江花月夜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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扩展《春江花月夜》之“圆美”艺术

  引导语:张若虚所著的《春江花月夜》,以不同凡响的艺术构思,开拓出了新的意境,表现了新的情趣,遂使之成为千古传唱的名篇佳作今天小编带大家来欣赏一下《春江花月夜》的“圆美”艺术之致。
 

扩展《春江花月夜》之“圆美”艺术

  《春江花月夜》的“圆美”艺术

  《春江花月夜》是我国古代文学中的经典。清末王闿运誉之为“孤篇横绝”。此诗的语词、音韵、结构、意境,无一不透着美,它已经成为美的化身,被闻一多先生称为“诗中的诗”“顶峰上的顶峰”。因此,探寻这首诗的魅力之所在成为大家的共同诉求,其中也不乏精彩的分析,但更多的是停留在文本的细读,未能深入挖掘隐藏在文本背后的美学思想。本文认为,《春江花月夜》之所以具有如此高的艺术价值,主要是因为它体现了我国古老的美学思想——圆美。

  以圆为美是华夏民族最为古老的哲学、美学思想,具有深厚的文化根底。“圆”作为一个文化原型在中华民族审美心理构成史上由来已久。远古时期,原始初民认识自然的能力低下,日出日落、昼夜交替、春往秋复,使他们直观地形成了“天圆地方”的不二信念。如《吕氏春秋》中就有“天道圆,地道方”的记载。先秦哲人们首先从理性上认识并提出了这一哲学、美学思想。《易传》已开始用圆表示变易运动。《系辞传上》:“蓍之德圆而神,卦之德方以知。”韩康伯释云:“圆者,云而不穷。”其太极图就是最好的说明。老子也提出“周行而不殆”的循环变动的哲学思想,其《道德经》则是以圆为循环体系,九九八十一章是章章勾连,推衍象征“道”的生生不息、周行不止。孔子所主张的中庸之道与冲淡中和之美也都暗合着这一美学思想。

  东汉以后,随着佛教的传入,“圆美”这一古老的美学思想得到了丰富和发展,最终成为对我国艺术影响最大的、最具民族特性的美学思想。这一点在我国古代几位著名的文论家的论述中也可见一斑。刘勰既是僧人又深受《周易》中哲学思想的影响,他在《文心雕龙》里提出了“思转自圆”“骨采未圆”“理圆事密”“触物圆览”和“首尾圆合,条贯统序”等美学原则,全书用“圆”字达17处之多。诗僧皎然论述了诗歌事理无碍的圆融之美。严羽更是以禅论诗,提出了“羚羊挂角,无迹可求”的兴趣说,即圆融之美。此后,历代的文论、书论、画论以及音乐理论里都继承和发展了以圆为美的美学思想。“圆润”“圆融”“圆转”“圆熟”“圆通”“圆备”“圆畅”等词语在我国艺术理论中屡见不鲜。可以说,“圆美”的美学思想已经渗透在艺术文本和艺术创作的各个层面,成为我国古代艺术家的共同追求。

  一、和谐婉转的圆润之美

  “圆美”相对于西方的壮美而言,是一种和谐之美,是一种完满统一、虚实相融、循环变化之美。《春江花月夜》是怎样体现这一美学思想的呢?具体地说,主要表现为诗歌音韵节奏上的和谐婉转的圆润之美、抒情结构上的流动变化的圆转之美、审美意蕴上的含蓄不尽的圆融之美。

  和谐婉转的圆润之美首先体现在诗歌的节奏上。所谓节奏,就是合乎规律的重复。春秋代序,昼夜交替,月的圆缺,花的开谢,水的波荡,山的起伏,都可以形成节奏。语言也可以形成自己的节奏。这首诗节奏鲜明,音调和谐婉转、圆润流丽,并且与诗情、诗意同步搏动,相得益彰。

  节奏的变化首先体现在诗歌的押韵上。押韵是字音中韵母部分的重复。按照规律在一定的位置上重复出现同一韵母,就形成韵脚、产生节奏。全诗三十六句九换韵,而且诗句极为整齐,每节四句,每句七字三顿,整齐中富于变化,变化中又有规律。这种节奏把涣散的声音组织成一个整体,使人读前一句时预想到后一句,读后一句时回想起前一句。同一韵母的有规律的重复,犹如乐曲中反复出现的一个主音,整首乐曲可以由它贯串起来,从而形成朗朗上口、回环往复、和谐悦耳的音律美。

  一首诗由许多字词的声音组成,字词声音之间的整体关系也就构成了诗的音调。中国古典诗歌的音调主要是借助平仄组织起来的,平仄有规律的抑扬变化,使音调和谐优美。这首诗共九节,每节四句,第一节押平声韵,第二三节押仄声韵,第四五六七八节押平声韵,第九节押仄声韵。每节第三句押的韵和整节相反(只有第二节是第二句押的韵和整节相反,“似”是仄声),忽而平声转仄,忽而仄又转平,高低相间,一唱三叹。《文心雕龙•声律篇》有“同声相应”“异音相从”之说,“同声相应”是求整齐,“异音相从”是求变化。抑与扬有规律地交替重复,形成和谐的音调,使诗歌清新婉转,韵味十足。

  再次,这首诗还借助双声词、叠韵词和叠音词来求得音调的和谐。王国维《人间词话》云:“余谓苟于词之荡漾处多用叠韵,促节处用双声,则其铿锵可诵,必有过于前人者。”铿锵、婉转,荡漾、促节的细微区别,虽未必尽然,但双声、叠韵的音乐效果是确实存在的,叠音词的效果也是一样。它们的效果是造成和谐悦耳、回环往复的音乐美。这首诗有“潇湘”等双声词、“宛转”“徘徊”等叠韵词、“滟滟”“皎皎”“代代”“年年”“悠悠”“沉沉”等叠音词。另外,反复等修辞手法的大量运用,也增添了诗歌和谐婉转的圆润之美,从而达到了以声传情、声情并茂的艺术效果。节奏的快慢、音调的高低变化及变化中的不断回旋,与江水的起伏、月亮的升落、情感的跌宕一起,飞舞在深奥而又神秘的艺术天空。正因为如此,我们在读这首诗时完全沉浸在一曲清新婉转的音乐声中,而不必费心思考它的意境和哲思。

  二、流动变化的圆转之美

  诗是文学中的“贵族”,是最精练的文学样式。由于受篇幅和文字的限制,它不能也不应像小说和戏剧那样用大量的篇幅来叙写,而是以最少的文字表达最丰富的情感、最深厚的意蕴,这就使得诗歌在叙事、写景和抒情时必须通过时空的跳转来完成。巨大的时空跳转造就了诗歌的流动变化之美,并且这种流动变化不是无规律的,而是寓变化于整齐、在整齐中不断重复。全诗以“江”和“月”统贯,通过远与近、江面与空中、游子与思妇等视角的变化,使诗歌流动跳跃、回环往复。潮的起伏、春的萌动、情的抒写、生命的感悟与宇宙的意识……犹如江水,在月的辉映下静静地流淌,但在这静静的流淌中却涌动着生机与活力。诗歌第一节写的是远景;第二节转为近景描写,并且由近及远、由江面到空中再到陆地;第三节又紧承第二节由陆地到空中、由远及近、由写景到抒情;第四节再紧承第三节,由人生的感慨到宇宙生命的意识……最后又回到游子思妇的离别感伤。时间与空间的流动跳转、叙事结构与抒情线索相互绾结、情感抒发与哲理沉思彼此纠缠……反反复复、铺陈渲染,把优美的意境、离别的情怀和朴素的哲理表达得淋漓尽致、圆转有致。

  同时,这种时空流动变化的“圆形美”还让我们看到了抒情主人公情感运动的轨迹。这首诗的前半部分是从游子的角度来抒写的,而后半部分则是从思妇的角度来感叹的。这就突破了一般离别相思诗仅仅从游子或思妇出发进行抒写的单一角度。这种游子思妇诗的时空跳转和情感运动虽然也有天上、人间、地狱和过去、现在、将来的流动跳跃、圆转变化,但毕竟是单线的、自在的,而这首诗分别从男女双方出发进行抒写,不仅游子与思妇各自的写景和抒情前后呼应、圆转自如,而且造成双方情感的交流呼应、循环往复,从而产生强烈的共鸣。这种情感运动的轨迹是双向的、自觉的,把游子思妇的离别相思情怀抒写得深挚又缠绵。诗中既写了舟子对离人的思念,又写了离人对舟子的情怀;舟子的愁苦因离人的思念而得到呼应,离人的寂寞因舟子的抒怀而得到充实和丰富;舟子情感的抒写侧重于对人生宇宙意识的思索,离人的情感抒写侧重于对离别相思情怀的表达。二者互相烘托,使各自的情感抒写和哲理思索得到充实和拓展,真挚感人、深邃绵邈。

  这种流动变化的圆转之美也体现在整首诗的抒情结构上。整篇由月贯串始终,由月出(“海上明月共潮生”)、月升(“皎皎空中孤月轮”)到月降(“江潭落月复西斜”)、月落(“落月摇情满江树”),在时间上形成一个圆形的循环。这是一个时间的循环,也是一个生命的循环,更是一个宇宙的大循环。整首诗以此来结构全篇,自然流畅、完备圆满。在月光的朗照下各种景物在空间上依次展开,或游子或思妇,或江水或明月,忽远忽近、忽上忽下,在展开的过程中又不断跌宕回旋,并且通过复叠咏叹、偶句反复和蝉联等艺术手法,使整首诗的抒情结构自然浑成、流转自如。

  三、含蓄蕴藉的圆融之美

  如前所述,圆形是圆满的、自足的。它力避简单直接、锋芒毕露。它是一个活的生命、一个美的世界。它甚至不需要向他人诉说什么,只是按照自己的轨迹运行,一切全凭读者去感受,所以造成了审美意蕴上的含蓄不尽的圆融之美。含蓄,可以说是我国文学乃至文化中最具民族特色的一种美。关于含蓄的论述可谓汗牛充栋。如钟嵘的“滋味”、刘勰的“隐秀”、司空图的“不着一字尽得风流”、严羽的“兴趣”……这种含蓄之美实际上就是“圆美”的美学思想在诗歌意蕴上的体现。

  《春江花月夜》审美意蕴主要体现在三个层次上:关于宇宙的哲理思考、关于人生的现实感叹、关于离别的情感抒写。时间上以月的起落、水的流逝为标志,透露出对时间、生命的感悟;空间上以景的展开、视角的变换为切入口,昭示了对宇宙天地的思考;情感上以舟子和离人的传达、应和为范式,表达了对人间真情的呼唤和困惑。整首诗犹如三个圆:宇宙意识、生命感悟、离别情怀,在月的朗照和潮的起伏中不断跳动流转,有时各自为阵,有时相互交错,有时相互重叠。每个圆的内部、圆与圆之间,自然运转、相互联系。有关宇宙的哲理思考因人生的感叹、离别的抒写得以落实,相思之苦的情感抒写因人生的感叹、宇宙的思考得以扩展和升华。由一般的游子思妇的情感抒写上升到对人生、宇宙的哲理思考,这是诗人的匠心独运,也是这首诗从众多游子思妇诗中脱颖而出的根本原因。诗歌的抒写从个体到群体、由人生到宇宙、由宇宙再回到爱情,循环不已,以至无穷。

  这种圆融之美还体现为景与情的交融、虚与实的相契、动与静的结合。潮的起伏、月的升落、花的开谢、春的来去……既是自然之景的再现,也是生命情感的流动,更是宇宙天地的大意识。江、月、花既是景也是情,既是实景也是虚境,把整首诗渲染得空灵而又朦胧、含蓄而又深厚。“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江月的流动变化与宇宙的亘古不变、个体生命的有限与人类繁衍的无穷、人类生命的渺小与宇宙天地的宏大彼此交织在一起,相互映射和融合。在动与静、虚与实、瞬间与恒常的对比中表达了对人生宇宙的思考。诗人既有对生命之有限、人类之渺小、情感之难以释怀的感伤,又有对未来的憧憬、对美好生命的向往,以及对无限宇宙超越的强烈愿望。青春的短暂、生命的有限,使我们对情爱难以释怀,而面对永恒浩大的宇宙,我们的爱情、青春和生命又显得如此渺小,但也正因如此,我们才有超越现实、超越有限的愿望,才有憧憬未来、向往无限的执著。因为人类的绵延不绝给了我们这份信心和勇气!

  清新婉转的生命歌唱与圆融深厚的宇宙意识,在流转跳动而又圆满自足的抒情结构中表达得充沛淋漓。这是《春江花月夜》的“圆美”艺术特色,也是它流芳千古的根本原因。在它美妙的声、景、情、义的背后,蕴藏着我国传统的美学思想——圆美。

  创作背景

  《春江花月夜》为乐府吴声歌曲名,相传为南朝陈后主所作,原词已不传,《旧唐书·音乐志二》云:“《春江花月夜》、《玉树后庭花》、《堂堂》,并陈后主作。叔宝常与宫中女学士及朝臣相和为诗,太乐令何胥又善于文咏,采其尤艳丽者以为此曲。”

  后来隋炀帝又曾做过此曲。《乐府诗集》卷四十七收《春江花月夜》七篇,其中有隋炀帝的两篇。

  张若虚的这首为拟题作诗,与原先的曲调已不同,却是最有名的。目前具体的创作背景已不可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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