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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劣迹不褪色散文
我是一个让老妈绝望到抓狂的孩子。
幼儿园上到中班,我还不会擤鼻涕。每次妈妈都大喝一声:“擤!”我就吸溜一下,使出吃奶力气往里吸。但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呼吸吐纳,我就是学不会。
有一回,妈妈给了五块钱,让我出门买一袋盐。我听成买冰棒,狂喜之中狂奔上街。我抱着一堆冰棒,一颠一颠进门时,身上衣服黏成一片――冰棒几乎全化了。不记得那时多大了,只记得老妈揍了我一身汗,然后又把我扔进盆里洗澡。洗着洗着妈妈还生气,于是在木盆里又揍了我一顿。五块钱在那个年代,是一笔很大的开支。
碰到这样不吃打又没记性的破孩子,老妈很快就成了精细记录我劣迹的历史学家。
老妈扬着手,学着我小时笨拙的骗人模样,每一回都让我深刻地认识到,我是个撒谎成性的家伙。也奇怪,老妈家族里的人似乎都有表演天赋,说话表情夸张,嘴里象声词也多,所以,我的劣迹就这样在时间之河里生动地漂着,怎么泡也不褪色。
我从来都认为,大人与孩子之间有两套迥然不同的表达系统,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都要讲尊严。而且,孩子的自尊可能比大人更敏感。
不知道为什么,我老爸老妈那一代人几乎都是打击孩子自尊心的高手。老妈似乎更有创意,算是打冷枪的神射手。
一个冬天,快上一年级的我跟一帮小朋友在院子里窜来窜去,玩得正疯。老妈洗着床单,忽然勃然大怒:“还玩!看看,你又尿床了!大冬天的,洗着容易啊!”
全体小朋友都愣住了。那一刻的安静,无比漫长。
洗好的雪白床单很快晾在院子里。其实,私下里小伙伴们都知道彼此尿床的事迹。问题是,有一面标志着我尿床的巨大白旗在院子里飘着呢。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在小朋友中,我就像被批判的坏分子,颜面扫地。
大概小学二年级时,我偷了妈妈包里的钱,用途基本上是买了小人书。东窗事发后,妈妈想出一个妙招儿,兼具惩罚与防范的双重功用:我所有衣服的口袋一律用针线严严实实地缝上。
一个小偷怎么能有口袋呢?也就是说,我从此不配使用口袋。这个无口袋阶段足有一年。大概妈妈也隐约觉得,缝口袋的创意有点儿出格,所以,这个耻辱的秘密我小心维护了一年。
老妈是一个很固执的人,也是一个严格执行计划的人。甚至一切礼尚往来都被她纳入不可更改的家庭计划中。
一天,她让我给隔壁刘叔叔送几个包子。我又一次犯了极端粗心的错误,把包子错送到了辉叔叔家。路上我还在想,是啊,上回辉叔叔送了我们家一个大南瓜,所以妈妈这次就还他包子。
以至于多年后的现在,小学同学的名字我一个也想不起来,却能清楚地记得“邓尔辉”这个名字。原因就是我陷入了一场可怕的“外交危机”。
本来,几个包子送错了就错了,将错就错吧。可我妈偏不,她让我去把包子再讨回来。老妈声色俱厉:“自己犯的错必须自己挽救!”天哪!这怎么可能?
我至今认为,这是自己这辈子遇上的最大难题。两家的关系不能搞坏,东西又必须索回。可是,小孩子家对自己的面子总有一种本能的保护意识。我在门口磨蹭了一会儿,但很快就想到,时间紧迫,万一包子被吃掉我就完蛋啦!
我硬着头皮进了辉叔叔家。当然,包子最后是拿回来了。按照心理学“遮蔽性记忆”的原理,我已基本忘了这场交涉的细节。我只记得,自己像一条小狗似的转来转去,直到辉叔叔自己开口问我。所以,上初中时,学到“斡旋”这个生词,我立刻想到,不管怎么斡旋,其中一方肯定像一条转来转去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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