咀嚼故乡的滋味散文
故乡,是一个非常令人回味、令人魂牵梦绕的字眼。许多人在记忆的长河中淡漠了,许多景致在趁兴浏览中不过三天就抛之脑后,唯有故乡的一人一景,却时时萦绕在脑海。小时候,只觉得故乡是世界上最美最大的地方,长大了,走的地方多了,才知道故乡其实很小很闭塞。但故乡就像影子伴随着我度过漫漫流逝的岁月。每每想起故乡,一种游子思乡、赤子思母的情感便涌上心头。
我的故乡万家坊村,坐落在三面环水一面紧靠树林之中。依赖贫瘠、盐碱的土地,养活了万家坊的人。勤劳善良的万家坊的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通过他们艰难的拼搏,在这里扎下了根。提到故乡,许多人就会想到“山清水秀、湖光涟漪、绿草茵茵、花香鸟语”,可惜我的故乡却难见青山的挺拔雄壮。在广漠的大平原上,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山,只有那静静地河水和河岸上的绿树青草,还能觉得它很美。那生长在野地里的野菊花,没有人去欣赏,没有人去注意,但它总是在春天里发芽,在夏天开花,在秋天里结出一个个降落伞般毛茸茸的种子,为这茫茫大地增加另一种滋味。
小河流水倒是一幅永久的画面,我的故乡啊,它在我的内心凝固,水的记忆深深铭刻在我的脑海里。故乡有一条通往外面的路,蜿蜒盘旋、曲折迂回宛若蛇一样在田野间爬行延伸、时而舒展。这就是我的第一个故乡,平原上的村庄。
十八岁的时候,第一次离开家乡去济南,见到了真正的大山。从小我就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将来能走进大山看看,现在我的梦终于实现了。我的手紧紧抓着前座椅背,眼睛一刻不离盯着车窗外似乎摇摇欲坠高悬的石块,真害怕一声响雷就会震落下来砸向我的头部,车子来回颠簸,忽左忽右,瞬间九十度的急转弯,车上的人东摇西晃,瘦小的我身子离开了座位,不知不觉汗水从鬓角流出,坐一次车,如同玩了一会过山车,彷佛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劫难,后来坐的次数多了,也就安心了。
我在济南南部山区住过一段时间,是为了节省下城区那一百多元的房租,于是每天骑着自行车,在城市与市郊间往返。我觉得山区的人们非常了不起。对这里的人们常年生活在如此环境下心生怜悯和敬重。这里,也成了我除了家乡外的另一个故乡,和我的那个平原的家乡一起,成了我以后的日子中魂牵梦绕的思念。
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虽然条件比较很艰苦,但他们却是很快乐的,他们与世无争,习惯了大山的平静和悠闲。这里的人们善良、朴实、勤快、乐观,邻里之间相处的非常融洽和睦,这里的女人把在山上打石头的丈夫当做天,丈夫上班前她们就早早围着灶台做着他爱吃的饭菜,丈夫上班后,各家的女人聚在一家唠嗑,眼睛却不时盯着表,算计着丈夫下班,等时间差不多了,一个个像燕雀般纷纷逃离,只要丈夫的脚步声响起,原本寂静的小院不时传来欢声笑语,围着丈夫展开了锅碗瓢盆交响曲,老婆、孩子热炕头是男人们引为自豪的事,在一声“嗞”的品茶声中醉了,各家飘出的不同菜香味在夕阳下的微风里弥漫、飘散,久久回荡,传递着一副家和业兴的好年景。
我早晨喜欢跑步、爬山,我常常站在山头上看,那些错落无序、凌乱不一的房屋有的犹如空中楼阁,有的拔地而起;有的新潮,有的古老。最令我叹为观止的是那些墙面斑驳陈旧的老屋,常常出现在陡峭的绝壁下,上去的路只有一条仅容一人蜿蜒曲折的小路,这样的平房如果在平地修建可谓小菜一碟,可在如此绝壁下诞生,一砖一瓦、一石一木是怎样搬运上去的?为什么有人把房屋建在这里,时常脑子里就有这样的疑问,每次经过这样的房屋,对房屋的主人充满了钦佩和敬重,在如此艰险的条件下,需要付出多少艰辛和汗水,那种感觉不亚于人们赞叹万里长城建成的年代,让我佩服山区人那种对家的眷念和执着,只要有家,只要有爱,不管绝壁陡峭,还是深山旷野,一样鲜花开放,春意暖人。
住的时间久了,对这里生活的人们更加尊敬,不知不觉中,我仿佛也融入了这里的人们,渐渐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一员。山路崎岖难行,生活艰辛,如果这些困难是看得着、摸得见,那么,山洪就是毫无征兆突如其来的猛虎威胁着这里的人们,干旱缺水的山谷每到多雨的夏季,也是人们最担心的事。听房东大爷讲起过,十年前这里曾发生过大洪灾。晴空万里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紧接着一声近似一声的炸雷在天空响起,天空像炸裂了一个缺口,顷刻间豆大的雨点瓢泼似的从天上倒下来,整个山区呈现在汪洋大海中,随着急剧的溪流,山上的石头也落荒而下,雨水冲击着石头一路高歌猛进横冲直撞肆无忌惮,所到之处房屋墙倒、沟渠填埋,道路冲毁,车辆被毁,山洪侵袭的山村残垣断壁,狼藉一片,人们的惊呼声、哭喊声、谩骂声和车辆鸣笛声交织在一起响成一片。雨后初晴,阳光明媚,湛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空气清新,山也绿了,山下的人们热火朝天忙碌着重整家园,倒塌的房屋重新修建,填埋的防洪沟挖的更深更宽;冲毁的路面一点点恢复正常。勇敢的山里人与恶劣的自然环境作斗争,成为我对待困难的榜样,激励着我在人生路上无论遇到多么艰难险阻的困难,都以乐观积极的态度把脚下的障碍扫清,直至成为平坦坦的阳光大道。
充满希望与丰收的八月,却也是骄阳似火,山外的太阳毒辣辣的炙烤着大地,而山里,阳光温煦,晨练的老人还穿着薄薄的羊毛衫,中午才能脱下,而到了晚上还得穿件厚毛衣,让我想起了一句诗:“晨穿棉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这是描写西藏的气候环境,与这里的山村竟有着异曲同工的绝妙之处,难怪山村的老年人说:“这里就是避暑山庄,到哪也找不到咱这样的宝地。”来到小区公园,那里树木高大浓荫如盖,录音机里播放着欢快的音乐,人们悠闲的和着节拍跳着、笑着、说着,生活富裕起来的人们开始追求精神文化。村图书室里,不少头发花白的老爷爷孜孜不倦读书看报,那个认真劲真让人佩服。
小雨霏霏的季节里,经常是连着下几天的雨,雨不大,可以让劳累的人们有了休息的理由。这个季节也是深藏在深山老林的又一山货盛产期,那就是——蘑菇,这种天然蘑菇和山鸡的炖锅鲜美味浓,意犹深远无与伦比,市场上很难买到。每到这个时候,山里人骚动了,三五成群结伙到深山采蘑菇,需要十几个小时翻山越岭艰难跋涉,找到松树林繁密的地方就找到了蘑菇。那些常年凋落的松叶覆盖在潮湿的地面上,为蘑菇创造了诞生的温床,找到一个蘑菇,你就在周围瞅,一个、一簇簇、一片片就会呈现在你眼前。难怪有人说,蘑菇如同人类,都是沾亲带故,找到一个就是一片。也有不识路的后生跑单帮在食品缺失、体力不支救援无助的情况下坠崖身亡。在那沟壑纵深、峰峦叠嶂的深山里,偶尔还能看到三五只结对的青羊仓皇逃跑,也能见到从未见过的鸟,这些游人就像来犯者,惊扰了它们安静的生活。等这些跋涉者背负着沉甸甸的战果回到家时,山村的一条街沸腾了,热闹了,街道两边摆满了新采的蘑菇,夹杂着潮湿的泥土,各个肥硕圆滑润泽,吸引着不少城市里的人开车前来采购,不少年轻人每到这一季节总能逮着机会赚到一笔不菲的'收入。
山区乡村的秋天,天是那么的蓝,云儿也淡淡的。此时正是山桃成熟的季节,山村的小孩子三五成群也结伙摘山桃,我也随房东家的孩子一起上山。山桃结在布满荆棘的山凹里,尖锐的硬刺扎的你手破血流,戴上手套也挡不住扎且诸多不方面,只能小心谨慎的摘,时间长了竟然也不怕疼了,速度也明显快了。成熟的山桃白里透红,阵阵香气扑鼻,熟透了的坠落在树下躺在那里,等着鸟儿们来美餐。从这个山头翻越到那个山头,再从那个山头攀越到更高的山头,我们的身心都被那些枝繁叶茂的山桃树吸引,总认为最高处的树一定是果实压弯腰,哪知越是高处的大树果实越少。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有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到最高处,却并无多少收获,常常被困在陡峭绝壁上找不到下山的路急的像热锅蚂蚁团团转,饶了许多弯子才找到下山路。
山里的天黑得早,这时夕阳西下,残阳如血,我们都收获了自己的战利品,疲惫的背着沉甸甸的山桃走在回家的路上。山里人不大爱吃那些桃子,只是喜欢那些桃仁,因为可以挑到市区出售。那些桃仁苦中带涩,涩中带香,咀嚼后满口生香,可以养胃名目,是非常好的滋补佳品。城市里的居民非常喜爱,争相购买。
在济南上班的五年,刚在那个山区小村我就住了三年。后来离开那里,离开济南,因为种种原因,已有十多年再未去过。但梦中却时常记起。那里有我爱吃的蘑菇和山桃,我的很多快乐就是在那些山上度过的,我决定要重回故地看一看。
开阔的马路、建在山下和山腰那些富丽堂皇的高楼别墅、房前停满了各种高档汽车,展现在我眼前的是一片繁华景象,哪里还有半点以前的影子。我非常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停车问路旁郑重散步的老人才知道,原来这里早就开发了。原来的山村和村民都已拆迁,去了城里,现在这里住的都是城里的富人。
我时常在想,离开祖辈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心情;也会想起我的第二个故乡,不知那些勤劳善良的山民还能否记起,他们原来的故乡,和故乡那曾经魂牵梦绕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