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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西口散文
那年我十八岁,从学校回到家中,理想连同书本被我一起焚烧成灰烬飘散在风中,心中的痛苦失落难以言表,看着村里一个个待嫁的女孩,心就更加悲凉。我要去远方!我要追寻我的理想!那时候一个大胆的想法就在我心头萦绕——独自走西口。(我们那儿人把去新疆就叫走西口,村里走西口的人很多,也包括我的哥哥。)梦想在年轻的心中像天空朵朵白云自由地竞相绽放;像倾泻的河流恣意流淌;像在无边海洋里纵横遨游……可是那时候我不知道,前面等待我的是何等的艰辛与危险,幸亏那年那月我们遇到了很多好人。
“妹妹我走西口,谁也别想把我留;妹妹我走西口,千难万险我不回头……”所有的人都以为我只是唱着玩,没有人会相信更不会接受一个女孩子走西口。其实那时候我是心意已决,而且是蓄谋已久。我编了一个美丽的谎言,从姑姑那儿借了300块钱,为自己买了两身便宜但看起来还算时尚的衣服,一个背包。回家后就悄悄收拾好行李,第二天,天还没有大亮,我给母亲留了一个纸条——“妈,我和同学到渭南打工去了,她表姐已经给我们找好了工作,您放心吧!”于是,背着简单的行囊,悄悄走出了家门。走在出村的小路上,我的心忐忑不安,像做贼一样,那时候我甚至没有心情去想母亲知道我离家出走是什么样的反应,母亲和家人会怎样着急和担心。我只怕有人在后面追我,把我拉回去,直到上了去西安的大巴车,我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虽然我从没有出过远门,但心里一点也不害怕,我经常看书、看电视,觉得外面的世界并不陌生。甚至觉得自己不会像电视上那些刚出门的乡下妹子那样傻里傻气,我觉得有时候电视和小说真是太夸张了,农村丫头有那么傻吗。而且我也不会见人就说:俺娘说怎么怎么,我能讲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不带一点家乡的味道。那时候我真是年少轻狂,“初生的牛犊不怕虎”根本不懂得世态炎凉,人心险恶。
到了西安火车站,我才知道自己太幼稚了,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那时候是四月份,正是走西口的热潮期,火车票很难买,我问了那里排队的一位大嫂,她说自己在火车站已经等了三天,还是没有买到票。大嫂的话让我很失望,在西安我举目无亲,根本没有门路托人买票,难道就这样回去吗?我该怎么办?正在我矛盾纠结的时候,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拍了拍我的肩问道:“妹子,你要去乌鲁木齐的火车票吗?”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感觉他不像好人,心想他一定就是书上说的那种用假票骗人的票贩子,我没有搭理他,拿起包朝另一个方向走去。那人一直跟着我,虽然当时心里有点害怕,但我想大白天的,火车站人这么多,他也不敢对我怎样,他就是个骗子,我不搭理他就是了,这样想着,我就朝人多的地方走。过了一会儿他又和我搭话:“妹子你是学生吗?很机灵啊,是不是怕上当,我有办法让你自己在站台买到票,你只要给我20块钱就可以了,你买上票再给我钱可以吗?”他的话我是半信半疑,当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就对他说:20块钱我愿意给你,可是我要亲手从站台拿票,你给的票我不放心。他看了看表说:“妹子你跟我来,再过一会就买不上票了。”他拉着我的手向卖票的方向走去,排队买票的人像几条长龙,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我被他拉着挤进了排队的人群里,他仍然拉着我的手不停地往前挤,他一边挤一边大声说:“给我让一下!”我真是奇怪,竟然没有一个人抗议,就这样他把我拉到了售票窗口前,我自己买了火车票,我记得很清楚,那时的火车票是130块钱。我给他了20块钱,还向他说了谢谢。
那次坐火车的经历我一辈子也忘不了,车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过道也挤得满满的,本来我是有座位的,可是一个抱着小孩的大嫂就站在我身边,我就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了她,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那趟火车要坐50多个小时。刚开始我一直站着,过了几个小时,就坚持不了了,也顾不了那么多,就把自己的包拿下来,放在地上,坐在那上面。在火车上最困难的要算是上厕所,要挤到厕所那儿真不容易,到了那儿还要排很长时间的队。上车的时候我只带了两包饼干,两天三夜,我几乎没有吃东西,那几天正好是我倒霉的日子,我腹痛难忍,再加上车厢内污浊的空气,我什么也吃不下去。总之,在火车上那50多个小时的痛苦经历让我一辈子刻骨铭心。
到达乌鲁木齐是早上8点,下了火车,一股寒气逼人,超出了我的想象,我穿得很单薄,包里也没有厚衣服,当时我是又冷又怕,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哥哥,那时候哥哥没有电话,我也没有提前给他发电报。人地两生,我不敢在火车站停留,拿着哥哥的地址找警察叔叔问路,在警察叔叔的帮助下我坐上了去哥哥那儿的电车,现在只记得那地方叫八家户。
下了电车我又开始迷茫,不知道该到哪儿去找哥哥。我无目的在陌生的大街上乱转,那时感觉自己是头重脚轻、摇摇晃晃,好像还在火车上。我要是再那样走下去,一定会昏倒的。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了一个【陕西汽补】的小牌子,“陕西”那两个字在那个陌生的地方对我来说就是救星,我走进了那个小店,店主是一对三十多岁的中年夫妇,讲的是陕西话,我简单说了我的情况,他们让我在那儿先休息,那位大哥说他先出去给我打听一下,我把哥哥的地址给了他,就倒在了他家的床上。
当我醒来的时候,哥哥已经站在我身边,看到哥哥,我心里就踏实了,感觉自己也没什么事了,我们谢过那对夫妇,哥哥把我带到了他的住处,是一个很小的房子,只有一张小床,没有灶具,我看到的只是哥哥的脏衣服,当时我的心情很是失落,哥哥当时的问话我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他看到我很惊讶,或者说是难以置信。简单梳洗了一下,换了一身衣服,穿上哥哥的外套,他带我出去吃饭,出门就碰到了哥哥的几个朋友,他们小声问哥哥:“那是你女朋友吗?很漂亮。”哥哥对他们说;“别胡说,那是我亲妹妹。”他们友好的跟我打了声招呼,以后对我也是客客气气,从来也不和我开玩笑。哥哥带我吃了一碗拌面,那香味我一直记忆犹新。
吃完饭,哥哥把我带到三虎哥家,三虎哥是我们蓝田人,和哥哥认识好几年了,三嫂(三虎哥的媳妇)人也很热情,是那种很豪爽的女人,他们的儿子亮亮当时五岁。那晚我就住在他们家,给亮亮作伴。他们两口子都要上班,孩子一人在家他们也不放心,我刚去也没找到工作,就一直住在他们家里。我不会做饭,就是帮他们收拾房间,给亮亮讲故事,教亮亮写字、背诗。每天都是三嫂下班后做饭,我哥有时候也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感觉我们就像一家人。三嫂四处打听,给我找工作,她总是对我说:“雪儿,你真是小姐身,丫鬟命,嫂子不想让你受委屈,一定要给你找一份轻松、体面的工作。”三虎哥一家人的热情让我真正懂得了什么是老乡,什么是朋友。
乔老板是渭南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大家都叫他乔老板。我认识他时他三十出头,是那种很帅气、很深沉的男人,听说他当时学习很好,考上了大学,可是因为家庭贫困,兄弟姐妹多,他又是家里的长子,就主动放弃了学业,独自出来闯荡江湖,他来新疆已经十多年了,也算是在我们那些老乡当中混得很好的。他的妻子是一个很胖的中年女人,看起来比他大很多,不知道的人都以为他妻子是他家的保姆。他和妻子很少说话,也从不吵架。三嫂经常带我和亮亮去乔老板家玩,有时候还在他们家吃饭,乔老板的妻子很憨厚,对人很好。当时乔老板正在筹备承包一个砖厂,希望我哥和三虎哥他们跟他一起去,他说在砖厂挣钱多,我和三嫂都可以去,这些年他手下都是甘肃和四川人,这次他想召集一些自己人在身边。我哥和三虎哥、三嫂他们几经商量之后,还召集了一些我们的老乡和乔老板一家去了七道湾的一个砖厂。
砖厂很大,民工很多,乔老板手下有一百多个民工,分四川、甘肃、和陕西三个组合。我们陕西组有三十多人,其中乔老板的亲戚较多,他的弟弟、侄子、还有他小姨子一家,剩余的也都是和乔老板称兄道弟的哥们,在安顿工作上,让乔老板很为难。尤其是安排女人的工作,砖厂就那几个比较轻松的‘岗位’,根本安排不过来。
乔老板本想让我给他记工、做账,这让他小姨子很是生气,还搬弄是非,我哥也不同意,乔老板后来就让我去看机器,就是看运输泥土的机器,如果发现有故障,叫一下维修师傅就可以了。乔老板的小姨子一家安排在了厨房,三嫂和我们同来的几个嫂子安排在窑上,比起那些四川和甘肃的女人干的那些工作,我们是很幸运的,都是沾了乔老板的光。哥哥和三虎哥他们和那些民工一样用架子车拉砖拍坯(就是刚成型的泥砖)。
我的工作很轻松,上班的时候经常在机房看书。和我住在一起的王姨是砖厂的退休工人,她被乔老板请来做切断师傅,王姨人很好,老家是河南人,现在的家就在离八家户不远的地方,和我哥哥原来租住的房子很近。王姨对我很好,砖厂休息的时候经常带我去她家,给我做好吃的。向阳哥是王姨的儿子,他很阳光、很帅气,王姨经常在他面前说起我,也经常拿着向阳哥发表的文章让我看,向阳哥对我很礼貌也很热情,我们熟悉之后,每个礼拜天他都要来砖厂看王姨,也和我聊天,给我送书。王姨经常跟我开玩笑,说要我做她儿媳妇,那时候我觉得向阳哥他太优秀了,我根本配不上他,在我心里只当他是我的大哥哥。
砖厂的维修师傅——黄师傅,老家是我们陕西人,为人很耿直,他总是喜欢说一些字谜让我猜,现在我还能记得他说的那些简单的字谜“二木不成林,八亩不成分,言边主下月,二人土上蹲。”黄师傅说的字谜都是四句,跟古诗一样,读起来朗朗上口,很有趣。
董叔是甲方的管理人员,它主要管理厂子的生产,所以和我们走的很近,他是军人出身,是一名老党员。他喜欢谈历史和政治,也喜欢看武侠小说,是象棋高手。在学校的时候我也很喜欢政治,为了应付考试也经常要背一些市政,我也喜欢看新闻,这就和董叔有了共同的语言,历史虽然我不懂,但关于历史的精简故事我也看了不少,董叔说起历史的时候,我多少还是知道一些,我们最大的共同爱好就是看武侠小说,金庸、梁羽生、古龙、黄易他们的小说我也看了不少,常和董叔谈论他们的小说和文风,那时候我还经常和他到六道湾那儿去租武侠小说看,他还教我下象棋,教我练字……在那儿董叔教了我很多东西,当然也包括做人的道理。
砖厂不停招工,住房也开始困难,那些小房间都要让出来做了夫妻房,我和王姨就和甘肃的那些女工住进了大宿舍。我不知道当时和我们在一起的是甘肃什么地方人,但我知道,那个地方很穷很落后,男人拿媳妇不当人,我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他们打媳妇,每次打完了他们还要出来炫耀:“娶来的媳妇买来的马,任我骑来任我打。”那句话成了我最讨厌的记忆。那些女人从来不敢反抗,好像都很害怕男人,真搞不懂她们为什么那样,我跟那些嫂子们谈过,她们说我年龄小不懂事,等我结婚了也会和她们一样,我真是无语了。
有一个女孩我印象很深,我为了她差点被人暴打一顿,那个男的还扬言说要弄死我。她叫沈千秋,当时二十岁,很漂亮,很文静。我们住在一个宿舍,我们的床紧挨着,好几次我都发现她在深夜偷偷哭泣,我很好奇,就主动和她聊天,也很关心她,最后她给我讲了她的故事。和我一样,她也是偷着从家里跑出来寻梦的,不幸的是在火车站,她的行李和钱丢了,一个男人给她买了张火车票,把她带到这儿,刚开始说好了,等她挣到钱,就把欠他的钱还给他,他们之间就两清了,可是后来,他就强迫她做他的女朋友,还要强迫她把身子给他,她反抗,他就打她,也不准她和其他男人说话,还不准她给家里写信……
沈千秋还没讲完我就忍不住对她说:就是昨天打你的那个男人吗?看他那熊样能配上你吗?再说了,现在就这样对你,更别说结婚后了,你要是跟了他,那就是往火坑里跳啊。她眼泪汪汪的说:“我有什么办法呢,这儿大都是他同村的人,他们都是一伙的,我无处可逃呀!”那一刻我就决定要帮她。我要了她家的地址给她父亲写了一封信,我留的是王姨家的地址,王姨也很同情她,愿意帮她。沈千秋的父亲是一位老师,字也写得很好,给女儿的回信情真意切,还对我表示了感谢,求我一定要救出他的女儿。我让沈千秋先稳住那个男人,但不要跟他私自出去……总之,我就是给她出谋划策,教她怎样对付那个男人。有一个晚上,那个男人又来纠缠沈千秋,说要和她一起出去买东西,他的那点歪心思瞒不过我的眼睛,我拉着沈千秋的手不放,还说厂里不准工人晚上随便出去,他要是再不听,我就要告诉乔老板。那个男人当时气急败坏,用最难听的话骂我,还扑过来要打我,当然他没有真的动手,我哥哥和老乡们就住在我们隔壁,还有乔老板在那儿,所以他没敢动手,但他警告我不要多管闲事,否则他就要弄死我。在王姨、董叔还有乔老板的帮助下,两个月之后,沈千秋被我们送上了去兰州的火车,那个男人也让乔老板找了个理由炒了。但是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心有余悸,害怕那个男人报复我。
沈千秋走后,我的生活也平静了,可没过多久,砖厂又起了一场很大的风波,甘肃人和四川人打群架。在那儿干活是多劳多得,可能是为了多拉些砖发生了口角,个人矛盾很快演变成帮派之战,四川人和甘肃人打在一起,乱成一团,那局面两方的领导也很难掌控,厮打、鲜血、嚎叫、凶残,让我感到惶恐不安,甲方的领导不知从那儿叫来了很多人劝架,这场战争才结束了,这样的事情,领导是不愿意惊动警察的。因为四川人少,他们吃了亏,很多人被送往医院急救。谁也没想到,到了晚上,二百多四川人手中都拿着家伙来到砖厂要找甘肃人寻仇,领导们没让甘肃人出门,骗他们说甘肃人下午都出去了,没有回来,这里住的都是陕西人。在那些领导们的劝说下,四川人才离开了。他们走后,甘肃人和乔老板商议,以后到乔老板家拿工钱,连夜他们拖家带口集体离开了砖厂,几十个人突然离厂,一时又找不到那么多民工,甲方一气之下和乔老板闹翻了,终止了合同,我们陕西人都要离开,当时两个月的工资也没发,乔老板和三虎哥就让我和哥哥留在那儿,说有董叔在那儿,我的工作也不会变动,还能拿到工资,董叔和王姨也坚持让我们留下,在后来的几个月里,我和哥哥在砖厂成了孤家寡人。
十月份砖厂停业,哥哥本想回家,在乌鲁木齐十月份以后是很难找到工作的,可我不想回去,哥哥也不放心把我一个人留在那儿,就和我一起留了下来。我们又去了八家户那儿找房子,三虎哥在他的弟弟(五虎)那里给我们找到了房子,我们和五虎哥又成了邻居,他和三虎哥一样对我们很照顾。找不到工作,五虎哥的一个朋友就让我们买一个旧的三轮车去卖菜,哥哥说他不行,哥哥性格很内向,不爱说话。我还是说服了哥哥,买了一个旧三轮车,让他负责拉菜,我来卖。我很快学会了骑三轮车,学会了用那里的称,适应了说一千克多少钱,我们没有固定的市场,在那几个月里,我骑着三轮车跑便了八家户附近所有的菜市场,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经历了一段不寻常的经历。
曹江新是我房东的女儿,一个大学生,那时候我们要是有当天没有卖完的菜,我就会给五虎哥和同院子的邻居还有房东他们送一些,慢慢的就和江新姐熟悉了,她学的是财会,她的父母亲都是教师,他们老家是江苏人,姐姐出生在新疆,所以父亲给她取名叫江新。姐姐很喜欢我,经常和我聊天,还教我做拉条子(一种面食),让我到她房间看书。很多名著都是她拿给我看的。如,《简爱》、《红与黑》、《茶花女》、《假如给我三天的光明》等等,姐姐经常给我讲她在大学的事情,她让我永远都不要放弃学习。虽然和江新姐只相处了几个月,但她对我的影响是很大的,我至今都能想起她漂亮的容貌和甜美的声音。在那个寒冷的冬季,江新姐的温柔善良以及对我的关心和帮助,让我如沐春风,心总是是暖暖的。
第二年的四月份,我们卖掉了三轮车,哥哥和三虎哥他们去了另一个地方去打工,王姨给我在一个干洗店找了一份工作。干洗店的老板是一对年轻的夫妇,知识分子,都在大学任教,很少来店里,很多的时候都是我一人在干洗店,所谓的干洗店,其实很多衣服都是用洗衣机洗,除了少量的衣服不能水洗外。我的工作主要就是洗衣服和熨烫衣服。在那里的工作还算安静,可是在那里不到一个月,同村的一个好友——三玲来到乌鲁木齐“投奔”我,可是我四处张罗,也没给她找到工作,最后决定把自己的这份工作让给她,我再去找哥哥。我们两个说服了老板,我带了三玲一个礼拜,等她熟悉以后,我就去找哥哥。哥哥所在的地方离那个洗衣店很远很远,现在我已经记不起那地方叫什么名,只记得那里很安静,哥哥在一个水泥厂上班。我在哥哥那儿住了一个礼拜,哥哥拖他的朋友养锋给我找了一份工作,是在离火车站只有两站路一个叫冷库的地方
,去了我才知道那是一家很大的游戏厅,养锋在那里当厨师。哥哥送我到养锋那儿,他就回去上班了,我和养锋是第一次见面,他老家也是蓝田人,而且和我家离的很近,哥哥的朋友我一般都叫哥,可是见了养锋,感觉他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就直接叫他的名字。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养锋就是我在那个地方的依靠。
养锋带我进了游戏大厅,跟那里的大堂经理、领班和上班的几个女服务员都打了招呼,领班让一个女孩带我去了宿舍,那宿舍在地下室,是那种推拉式的门,里面还铺着地毯,很干净,里面有四个架子床,一个上铺空着,我就住在那里。晚上为了我能在那里上班,养锋花了200块钱,请大堂经理、领班还有几个女服务员在西餐厅吃了一顿饭,那是我第一次吃西餐,也是第一次见那样的场面,我也不会喝酒,很是拘谨,也很槛尬,那些食物我更是难以下咽,就勉强吃了几口,只是喝了两杯饮料。养锋那晚喝了很多酒,他说得最多的就是;“雪儿,是我的老乡,也是我哥们的妹妹,请大家以后多多关照!”在座的那几位都是面带微笑,满口答应,和我碰杯,说合作愉快!看着那些漂亮性感的女孩,我心里突然很恐慌,不知道自己今后怎样跟她们相处。
要在那儿上班也不容易,大堂经理和领班说了都不算,必须要面见老板。养锋给我讲了那位老板的经历,他本是我们村人,因为家里穷,兄弟姐妹多,很小的时候就被养锋村的一户人家抱养了,他初中毕业,就在家里放羊,因为未婚妻嫌弃他家里穷,和一个有钱人跑了,他一气之下跑到新疆,什么苦都吃过,后来他学了理发,开了一个理发店,挣了些钱以后,就开始包一些小活,最后越干越大,现在在乌鲁木齐他有几百万的资金,他经营的项目也很多,房地产、美发厅、娱乐场所等等。养锋让我见了他不要害怕,说他人很好,再说他也算是我们一个村人,也不会为难我。
我见到那位老板,他的穿着打扮和电视上那些成功人士一样,人很严肃,讲的是很纯正的普通话。他看了我的身份证问我:“你是一个人来乌鲁木齐的?”我点了点头,他接着说:“你的情况养锋都给我说了,你就到前台收银,这个工作你必须严肃认真,不能错账,在那个岗位上没有人干过三个月,希望你是个例外。”直到我真正工作以后,才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我上班以后,很多事情都是养锋在教我,我的工作除了接电话就是给那些服务员发牌子,来店里的顾客都要从我这里买牌子,我把顾客买的牌子发给服务员,让她们给顾客开机。顾客走时,没有用完的牌子在我这儿兑换现金。买牌子的时候每次都要在电脑上记账,晚上核对,下班时把收到的钱交给大堂经理。我从来没有用过电脑,都是养锋认真教我,我刚上班的那几天,养锋除了做饭的时间,都在我身边,他怕我出错。
在那里我每天工作十六个小时,上一天班休息一天,工资每月500元,当时在西安一个女孩打工的工资最多就是一百多块钱,所以我还是很满意的。上班的时候,除了上厕所,我不能离开店里,那儿的生意很好,几乎每天都能卖出上万元钱的牌子,我终于明白了收银员在这儿为什么干不了多长时间,那金钱的诱惑真是太大了,我第一天上班的时候,那天就收了10800块钱,数钱的时候,我的手几乎都在颤抖,心在狂跳,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钱,现在那些钱一整天都在我的包里,由我保管。但我很清楚,那些钱不是我的,和我无关,如有一点差错,我的工作就没了。我去那儿还不到一个月,和我干一样工作的那个女孩,就被她家人带走了,那晚交账的时候,她少了三千块钱,女孩哭着说她没有拿钱,老板说要么让她叫家人来,赔钱走人,要么报警,女孩叫来了她的表哥,他表哥是一个军人,和老板谈了一会,给老板赔了三千块钱,带着那个女孩走了,走的时候,那女孩哭的很厉害,一直说她没有拿店里一分钱。养锋告诉我,每一个收银员都是这样走的,他还告诉我,上班的时候,我的电脑不能让任何人动,包也要随身携带。从那以后,我上班就开始恐慌,怕自己也错账。我也很小心,每次出去,只有把钥匙和包交给养锋我才放心。
养锋就像我哥一样管着我,他不准我和那些女孩晚上出去,不让我和顾客闲聊,不让我乱买衣服,乱花钱,我发了工资,他就拉着我把钱打回家里。我也很依赖他,很听他的话,感觉他对我很好,我不吃肉,每顿吃饭,他都要炒上一盘素菜,大多都是我爱吃的,他还为我和顾客打架,差点就让老板炒了。那天经理和领班都去开会了,保安刚去了地下室休息,前台只有我一个人,突然一个顾客和服务员发生了争执,我过去调解,也许是那位顾客输了钱心里不舒服,就拿服务员出气,我刚走到他身边,那人就拉我坐在他身边,还说:“你就坐在这儿陪我玩,我再买两千块钱的牌子。”我说我是在前台收银的,让他不要这样,可他就是拉着我的手不放,另一个手还强行按在我的肩上。可能是那个服务员给养锋打了电话,他过来就给了那顾客一拳,拉着我离开了,那个顾客气冲冲离开了店里。事后老板批评了养锋,还给我们开会,他说;“我们开的是游戏厅,这里的服务员只负责给顾客开机或者帮他们买一些小东西,但不能拿顾客一分钱的小费,无论是谁对我们的服务员提出过分的要求,都要大胆拒绝,找保安。但是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能和顾客动手,顾客就是上帝。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不管是谁,立马走人!”
养锋对我的好是店里每一个人都知道的,这让店里一个漂亮的女孩很是嫉妒,因为她喜欢养锋。其实养锋在家里是有媳妇的,他对我说他们订婚好几年了,那个女孩很漂亮,过两年他就回去结婚了。当时我还跟他开玩笑说:你对我这么好,我还因为你喜欢我。他笑着说:“你就别自作多情了,我可看不上你。”我不知道当时养锋对我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但我只是把他当好朋友,当哥哥。我想我和他的感情就是男女之间最纯洁的友情。
所谓的游戏厅其实就是的地方,我亲眼目睹了那些人输钱时的惨象,也在那里见到过太多的有钱人,好多服务员都是在那里认识了有钱的男人,最后做了小三。在那儿我也遇到过很多买牌子的顾客悄悄跟我说要送我金项链或者说要我到他公司去上班,也会经常接到一些顾客的电话。那时候我就是淡淡一笑,当是玩笑话。养锋也管我很严,我出去,到哪儿,他都问得清清楚楚,只要他有时间,就和我一起去。那时候我也就是去我哥和三玲那儿,其余时间都呆在宿舍里。当然我也时常提醒自己要淡定,还在日记本上写着“任她桃李争来艳,留我清香奈岁寒。”
七月份我哥回家去盖房子,他走的时候我没有去送他,只是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哥哥回家后,我感到很孤独,没有了依靠,觉得自己总是在茫然中孤零零的飘,心里一点也不踏实。那时候我真不知道自己是该安静地走开,还是要勇敢的留下来。
九月份,那个游戏厅被警察查封,我又一次失业。没有了工作,我就找到三虎哥,住在他家里,偶尔也会去王姨家,王姨和向阳哥让我去上一个电脑学习班,向阳哥说只要我认真去学三个月,他就介绍我到他上班的公司去做打字员,只要我努力,一定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王姨说让我就住在她家,学费她给我出。那个时候,家里不停的发电报让我回家,还说妈妈病了,我知道家人不放心我一个人在那里。王姨和向阳哥坚决不让我回去,他们是真心想让我留在那儿,也是真心想帮我,可是那时候,家乡有太多的牵挂我无法割舍,在十月份我又独自踏上了回家的列车。
走西口的经历全部结束了,我将以感恩的心永远记铭记着那些帮助过我,给我温暖的人。希望他们幸福快乐,愿天下所有的好人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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