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电厂散文
1972年父母响应国家水利电力部号召,支援地方电力建设,从河北省会石家庄主动申请来到邢台。当时邢台发电厂正在建设中,一号机组尚未安装,他们这些邢电第一批职工,与河北电建职工一起,推平土丘,搬走碎石,在七里河畔开出了一片让许多人能大显身手的天地。多年以后,我偶尔翻到当年的省报,见到大大的黑字标题,《发扬穷棒子精神,加快邢电建设。》由此可以感到当年的艰苦是现代人难以想象的,问起父母亲,当年到底艰苦到什么程度,父亲只是淡淡的说:“也没什么,当时国家困难,也实在是创造不了什么好条件,最早开来的几批人没地方住,有的在附近村里借住,后来人太多了,干脆就挖个土窑,搭个窝棚,甚至在地上挖个地窖搭上棚就住。当时谁也没想自己先住好、吃好再干活,就想的是怎么加快建好电厂。”
当时条件的确太艰苦,工作又累。母亲是江苏人,作为地道的南方人母亲没有得到任何特殊照顾,和大家一起啃着棒子面饼子、窝头,艰苦的生活使母亲根本就没有奶水。母亲被迫只能将3岁的大姐和两岁的二姐分别寄养在石家庄一个亲戚家和河南爷爷家。两年后,我出生了,同样被送回河南老家。直到五岁才和二姐一同被接回邢台。不知我算不算邢电出生的第一批婴儿,反正我们这一批孩子基本上都有些营养不良,稍长大点不是胖墩就是麻杆,就在这样的环境下,邢台发电厂于1975年一、二期工程建设竣工,所上三台机组总容量100MW。虽然对于现在全国正在建设的动辄300MW、600MW机组来说,她实在不算什么,但在那个年代,她就是一座丰碑,值得每一名参与者自豪终生。随后建设的老厂区、老生活区,是我生长的地方,是带给我丰富的童年和少年时代的圣地,我可以说是非常熟悉与了解她了。而现在,面对日新月异的变化,童年的记忆又是那样的模糊,也许是与现实的对比太强烈了吧,我只能把一些清楚的地方,裁为片断,保留下来。
在我还没上小学之前,也就五、六岁吧,还在没扩建前的老厂幼儿园上中班,那时过来的人还应记得,电厂只有一个商店,东西也不多,好多东西要到几里外的煤矿工人生活区去买,商店对面是一个粮店,粮店往西是煤厂,大家都凭煤本去买加工好的蜂窝煤,然后借个排子车拉回家。也有买煤面回家和上水,自己压蜂窝煤,经常压得楼前路上排满蜂窝煤,然后只留一条小路供人们上下班。我印象较深的就是自己与姐姐守着自家的一大片蜂窝煤不敢离开,眼巴巴的看着小伙伴们在远处玩耍。那时附近没有菜市场,楼前楼后凡能利用的边边角角都被人们开垦出来,种上西红柿、辣椒、茄子、向日葵、白菜等等。记得我经常领着小伙伴跑到我家楼后地里捎两个大向日葵盘,边走边嗑,满嘴生香。有时玩饿了,从家里拿个馒头,去地里拔颗小葱,大口吃起来,真是无比香甜。当时家家楼前都有小房,房上都盖了鸡窝,养了不少鸡,我家养了十几只母鸡,我每天都跟姐姐去鸡窝捡鸡蛋,每当从草堆里发现一个鸡蛋,我都高兴得叫起来。我家还养了一只大花公鸡,那公鸡可真大,还能从地面一下飞过墙去,有一次为了保护我家母鸡跟邻居家养的黄狗斗了起来,引得全楼的人都出来看。只见它上下翻飞,猛啄猛抓狗头,那黄狗简直应接不暇,一失足被逼掉进了菜窖,大家一起大笑,直说:“厉害,厉害!好厉害的公鸡!”
粮店往东就是幼儿园,一圈房间,中间是两块天井,一个滑梯,一个转椅,是那里的全部陈设。也许是太单调了,大部分孩子都不愿去幼儿园,加上家属区孩子们也多,那时一家一般都有三、四个小孩,天天在院里、在野外“疯玩”。
打我记事起,家里就住着团结户,四间房间的筒子楼,一家占两间,合用一个厨房,一个厕所。我家五口人,邻居四口人,天天一个门进出,虽然住得很紧张,但家家都如此,可谁也没觉得空间狭小,大人们好像根本没心思也没精力过多关注衣、食、住、行等问题,我们小孩就更不会在乎这些了,大人们一上班走,整个生活区就成了孩子们的天堂,整楼的孩子们一起出来,玩捉迷藏、扔包、打纸弹,……玩了个不亦乐乎。再不过瘾,就在稍大些的孩子的带领下,向野外进发,在田野里摘酸枣,采野花,到一个沙子山坡上挖茅根,长长的茅草下一定有着白白鼓鼓的茅草根,用手搓掉沙土,迫不及待的放到嘴里一嚼,一股甜水顺着嗓子往下咽,别提多美了,有时为了一根大茅根,好朋友也翻了脸,在沙地上摔起跤来,甩来甩去但决不会受伤,累了就放开手满身沙土的躺在地上,看着蓝天白云,哈哈的笑。有时一直跑到西边的梨树林里,在散发着梨香的密林遮荫下有一处被称为“石人石马”的好玩去处,一条狭窄的土路,两旁对立着一对石狮子、一对石羊、一对石马、一对手扶刀剑的武将、一对手捧护板带官帽的文官、还有一个倒在水沟里的石龟,一块上刻“大明”两字的蟠龙碑头;这一切都够我们惊讶不已的,当然,后来知道那是一位明朝侍郎的墓地,早在文革时就被挖了,但当时我们都轮着坐坐羊,骑骑马,甚至求着大孩子把我们掫到石头人的肩膀上坐一会;或者趁着看梨的农民不注意,一人摘个大梨,狠狠的啃一回;直到电厂下班的汽笛声响起,才高喊一声,“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一哄而散。
住在团结户里,两家人像一家人一样,谁家大人加班了,就让另一家帮着照顾孩子,谁家做好吃的了,就多作出一点给对方送去。记得一次那家人炖大骨头,那时候吃顿大骨头真是天下美味呀。我嗅着香味在屋里坐立不安,到开饭时,见母亲端上一盘烧茄子,当场就要大哭,这时邻居正好端着一盆大骨过来了,边走还边说:“知道你家的这个小老虎爱吃肉,这不,刚出锅就赶紧给你端来了。”父母不住的道谢,而我和姐姐们却毫不顾及的当场吃个干净。
那时父母亲虽在科室工作,但和工人人穿得一样,从不注意穿戴,经常一身蓝、一身绿的,以不脏为标准,一次父亲带我去姑姑家,在县政府当司机的姑夫穿着军绿呢子大衣,送我们出来,父亲穿着旧蓝布棉大衣,洗得有些发白,上有好几个补丁,邻居过后对姑姑说:“你这个亲戚是不是家里困难?”姑姑说:“哪能呢,人家是国家干部,两口都是公家人呢!”邻居摇摇头说:“可真不像”。我的印象中,父亲常年都是一身蓝布工作服,还不是象现在这样的牛仔布的,是挺薄的斜纹布工作服,被个尖东西一挂,肯定“吱”的一声一个大口,我小时候有一次发坏,用一个自制鱼钩勾住父亲的衣服,父亲起身走时,呲啦一声把后背扯下半挂来,大家都哈哈大笑,父亲也先是大笑,然后结结实实的揍了我一顿。而且,父亲的`工作服总是破,母亲也根本没时间和精力去缝,我经常看到父亲用一块白橡皮膏贴上破口,照样穿。
当时父母挣的工资不高,要养活五口人,还要往老家寄,爷爷奶奶老了,丧失了劳动能力,全靠作为长子的父亲寄钱生活。我们姐弟三个当时在同龄孩子吃穿水平属较低的,胳膊肘、膝盖,屁股上永远像打靶用的靶子缝上一圈圈的补丁,我有一双翻毛皮鞋,连穿了数年,最后由于脚长了,把鞋前头顶破,露出一节大脚趾头,修鞋匠都说没法补了,还穿了最后一个冬天,我现在还留着那年冬天与姐姐们在照相馆照的合影,穿着露着脚趾的翻毛皮鞋的我显得很沮丧。
挣着不高的工资的父母工作热情却很高,小时候,只记得父亲早起匆匆上班,中午回家吃完饭就走,晚上经常很晚回来,累得吃完饭就睡了。因为那时是电厂初创期,各方面都不完善,问题很多,母亲工作忙,身体也不好,家里的事情,就靠我们姐弟凑合着干。大姐很小就会做饭,二姐会剁鸡食,喂鸡,而太小的我则不用任何人看,自己坐在床上玩一天。后来我们上学了,我们姐弟们的功课他们从没时间辅导,只是偶尔过问一下,以至我们的班主任总是说:“家里两个大学生,你们就学成这样。”再后来,父亲担任了安监科长职务,我们都以为会轻松下来,没想到他更忙了,每次厂里表示有事的汽笛一响,父亲就放下手头正干的一切,快步走出家门,很久才回来。慢慢的我们都习以为常,他偶尔坐在家里与我闲聊几句,我反而不自在。有一次我和姐姐们在家写作业,很晚了,爸、妈还不回来,正要去看看,门开了,进来两个黑人,黑到头发和脸都看不出分别,一走路直往下掉煤粉,原来是爸妈听说进煤仓漏煤了,主动跑去铲了一天煤。
值得一提的是,那是因全力建厂,一心生产,生活设施的建设都向后靠,记得厂区只有一个澡堂,而理发只能到附近村里的理发店,还常常要排长队,所以连农民兄弟都称这群油衣、脏脸、长头发的工人为“电鬼子”。在我童年时,厂里没什么文化娱乐,买的起电视的人家也很少,我最大的乐趣一是和同伴游戏,二是随父亲去别人家看电视,每当吃过晚饭,父亲如果在家,就会带我去别人家串门,到了别人家,(一般都是有电视的人家)大人们都坐在后面说话,而我们小孩就都搬个小凳坐在电视机前,死死的盯着看,连广告也不放过,那时“TOSHIBATOSHIBA新时代的东芝”“长城牌风雨衣”“白雪皑皑、地冻天寒、装上暖气、春意盎然”都成了我们的童谣,而铁臂阿童木、霍元甲、陈真、加里森敢死队,都是围绕我整个童年的英雄。附近村里每逢过年过庙会什么的倒是会请个戏班子搭台唱几出,厂里好听戏的就走到村里混着听。我又一次跟着几个大孩子踏着积雪去村里看戏,看着戏台上的花脸、白脸的挺好玩,一转眼找不着几个大孩了,黑乎乎的自己又不知怎么回家,就大哭,倒是好心的农民伯伯把我送了回来。
后来,厂里有了班车,一辆大黄海,每周去市区两趟,那时每到星期天,一大早在厂门前就站满了等车的人,都是一家一家的,大人带着孩子,孩子都穿上最好的衣服,背着水壶,互相取笑着,“又压马路去了”“进城后靠墙根走”,好不容易挤上班车后,要在歪七扭八的道路上晃荡一个多小时,才到市区,当时市区也没什么,顶多看看宽马路,逛逛路边小店铺,去趟动物园,在吃顿大肉馅的邢台包就算玩得很圆满了。当时流行的顺口溜是:“一个公园一个猴,一个警察看两头。”可见邢台市之小。
如今,邢台发电厂的老机组早已关停,为国家节能减排、上大压小做出了贡献,老一辈电力人也都进入花甲之年,父亲因病离开了我们,我童年的生活环境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已找不到一点当年的影子了,但我总感到那个时代的一种意志、一种精神在邢台市南郊这一片历经沧桑的土地上回荡,并不断升腾,扩展,展现出无穷的魅力与光彩。
我的童年啊,电厂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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