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薯香散文
每当过了中秋节,上下班的路上就有了一些卖烤红薯的小贩,推着经过改造的两轮车,上面架着一个铁皮桶做成的烤炉,顶部摆放着烤熟的红薯,发黄略焦的皮散发着特有的香味,弥漫于空中,吸引着来来往往,脚步匆匆的行人。
烤红薯的香味大老远就可以闻到,不时有过往的行人驻足买上一个,小贩们认真地对待着每一位顾客。他们又像一个个恪尽职守的士兵,每天早上出门,到晚上九点以后才借着昏黄的路灯收摊,打道回府,就这样日复一日。
每每这时,我也会停下匆忙的脚步,买上一个品尝,自己喜欢这味道,而更多的是它时常勾起我的记忆。
(一)
儿时,因为种种原因,物质总是那样的匮乏,瓜菜代,杂粮基本充斥着我们的生活,在渭北旱塬,红薯是人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粮食,好在红薯栽种容易,管理简单,吃法很多,因此家家户户都会选择一片地来栽种。
每年过了元宵节,父亲就会在院子里向阳的地方砌一个棚,盖上塑料薄膜,然后从地窖里将保存完好的红薯在棚里育苗,做法看起来比较简单,但是掌握塑料棚里的温度是技术活,每每这个阶段的父亲是非常忙碌的,定期浇水、测温度、按时盖草帘子,容不得半点含糊,不然一家人半年的粮食就泡汤了。
大约过了谷雨,红薯苗就可以移栽到地里,移栽的时候,很是热闹,左邻右舍都来帮忙,架子车上装上一个废旧改装后的大油桶盛满水,扛上锄头,带上经过修剪过根部的红薯苗来到地里。我们小孩子也能帮上忙,要么在挖好的小坑里摆放红薯苗,要么用葫芦瓢浇水,全家总动员,热热闹闹地将希望栽到地里,期盼着秋天的收获。
日子在手指尖悄然流逝,栽种在地里的红薯苗也一天天长大,隔段时间还需要除草。到了暑假,差不多就把地面封得严严实实,绿油油的叶子在阳光的照耀下就像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跃动。劳作散来的母亲,掐一些红薯叶子回来,拌上面粉,为全家人做一顿绿面,劲道细长的面条拌上葱花哨子,鲜红的油泼辣子,那叫一个香。
(二)
过了暑假,我们进入新的年级,埋在地里的红薯就开始结红薯了。父亲为了给我们小孩解馋,还会用镰刀在鼓起的有裂缝的红薯根旁边挖出一两个给我们蒸着吃。这时的红薯还没有完全成熟,水分不大,因此吃起来格外绵香。但是这往往会遭到爷爷的批评,“又惯着这这些娃娃”,父亲总是一笑了之就算过去了,但是隔三差五还会给我们带回来吃的。
过了二十四节气的霜降后,红薯就可以收获了。如果没有落霜,父亲还不着急,还会说:“没事,再长几天,这会昼夜温差大,红薯长得快,还能增加产量。”但是如果落霜了,叶子就全黑了,这时就要赶快收获。
看着几亩红薯的收获,我们小孩也是开心的,玩、吃总是不亦乐乎。看着大人们忙着收获,我们兄妹也不闲着,分拣的活是会做的,而且做得很好。
戴上手套,把有伤的和完好无损地分开来。无损的就储藏在院子角落的地窖里,慢慢食用;有伤的又分成两类,轻伤切成片,晾干后可以磨成面粉吃;伤重的一部分洗干净后用机器粉碎做淀粉。
(三)
做淀粉就是将淀粉和渣分开,工序比较复杂。
在逐渐寒冷的深秋初冬,晚上的温度特别低,父亲穿上棉衣和棉鞋在水缸旁过滤淀粉。先在水缸上架好支架,那是一大块四四方方的纱布,四个角用绳子扎起来,绑在用两根木条订成的十字架上。只见父亲的两只胳膊左摇摇,右晃晃,白白的兑了水的红薯浆顺着布眼淅淅沥沥地流到缸里,然后再把那些渣放到旁边早已准备好的竹笼里,那些渣晾干后就被喂牲口了。母亲在父亲旁边帮忙加水,这时的我们已经帮不上忙了,就回到温暖的屋子忙自己的作业或者玩耍。为了使淀粉的颜色更加洁白瑄亮,父亲坚持不用硫磺熏,通常会多过一次水。
经过一次次的过滤沉淀,淀粉一次比一次白。这时候父亲就把水缸里的清水舀出来,留下雪白的淀粉,用大方块布包起来吊在架子上继续过滤水分,差不多过上十个小时左右,就可以用刀将完全脱水的淀粉块一点点地切成小块晾在院子的阳光下。这时我们又有活干了,搬个小凳坐在旁边防止麻雀贪食。晾干的雪白的淀粉用途更多,可以做凉粉,做粉条。
(四)
做粉条更是热闹。
每年到了寒冬腊月,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而且结出厚厚的冰了,这是做粉条的最佳时候,因为天气越冷,粉条就可以充分吸收水分,而减少黏度。粉条不但作为家里饭桌上菜盘子的补充,同时也能给并不富裕的家里增加点收入。
当地人把做粉条也叫挂粉条,比较费力,也是技术含量比较高的活计。记得那时村子里有专门以这为营生的人,背着一把特制的铝瓢,背上自己的行头走村串户,生意好的时候大半个冬天都不在家。
我们家挂粉条时,母亲会把本家的一个亲戚请来的,和左邻右舍几家人联合起来,这样就更热闹。
曾经的忙碌热闹情景常常浮现于脑海中。
先要把一部分淀粉加水和成团,然后把另一部分淀粉加温水搅拌成透明均匀的粉芡,再将粉芡与湿淀粉混合搅拌成粉团,这里的水温、水量全凭那个请来的亲戚掌握,也许这就是技术吧。
接下来就是出力活,妇女们这时就是整理木棍,拉风箱烧锅。男人们大显身手了,有的守在大盆跟前递面团,有的'在翻滚的锅前拿两根长长的棍子当筷子用,拨弄着下入锅里的粉条,还有的守在盛满凉水的大缸前等着下一道工序。
只见父亲身着单衫,挽起袖子,把面团放入漏勺中,用手背用力锤击团好的面团,面团随着重力挤压成条状入锅,浮起来就成为粉条,这时需要用长棍把基本成型的粉条捞起在冷水中过一遍,主要是为了不黏在一起。最后将粉条用竹杆挑起,晾晒在院子里支好的架子上进行冷冻。母亲和邻居的婶子这会也就忙碌了,一是隔一会给粉条上水,让充分的冷冻,这样既能保持粉条的不粘连,又能保证粉条的口感;另一方面也该给这些忙碌的人们准备饭菜。
等到第二天有太阳时,把冻成冰块的硬邦邦的粉条卸在小桌上用棒椎敲冰块,这时一双双手冻得通红。经过一天太阳的暴晒,晒干水分,等干透后就可捆扎起来或者盘成团存放起来,随吃随拿,这才算全部完工。
粉条的吃法很多,凉拌,炒菜,烩菜,和豆腐等包成包子,有了粉条,家里的饭桌绝不会逊色。
(五)
漫长冬日的生活大多数都和红薯有关联,地窖里储藏的红薯随时都可以拿出来供家人食用。可以和小米熬成粥,既有米香,又有薯香,拌上窝好的呛菜,色味俱全,总会使我们大开胃口。
秋日里晾晒的红薯干这时就可以磨成面粉蒸馒头,压饸饹,细长的褐色饸饹拌上豆腐萝卜丁葱花炒成的哨子,并不比羊肉哨子拌饸饹逊色。
孩子们正赶上成长的年龄,也没有办法,和大人们一样饮食。我由于身体的缘故,母亲总会从太爷爷那里给我挤上一点麦面。但是,孩子就是孩子,还是喜欢凑热闹,和兄弟姐们吃一样的,觉得这样有趣。
最爱吃的还是母亲做的烤红薯,忒地道。
记得只要碰上蒸馒头,笼屉的下面必有一层是红薯,一个个洗得干干净净,出锅后,一家人趁热吃一部分,剩下的放在竹筐中,母亲就会在做过饭的锅灶里放上几根,闭上炉门,让锅灶的余热将红薯烤干,让我食用。薯香还有任性,嚼起来特有滋味。
冬天到了,屋子里的土炕烧着了,晚上,母亲就会在的炕洞里放上三两根红薯,给孩子们解馋,炕洞里的烤薯没有在锅灶里的颜色好看,也没有那里烤的劲道,柴火的味道加上红薯特有的甜香味,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天气越来越冷,父亲就会在太爷爷的屋子里支起了炉子,是那种自己做的,土和砖块的结合,旁边加上一个侧洞,里面烤馒头,烤红薯很是方便。作为孩子的我们就又增添了一份快乐,早上上学的书包里就会加上一块烤得干黄干黄的馒头,晚上回来还可以吃上一根烤红薯,间或母亲还会在上面坐上一个砂锅,烩上粉条、豆腐、白菜还有夏天晒的干菜,饭桌上多了一份只有冬天或者只有过年时才有的一道菜,孩子们开心了许多,吃着也特别的香甜。
现在,父母家里早已不再使用土炉子采暖,但还是会选择带有抽屉的炉子使用,很是方便。冬天的每一次回家,只要提前个父亲电话,炉子里一定会有我喜欢的烤红薯。
岁月带去是总是容颜和生活的变化,始终不变的却是曾经的那一份乐趣,而且随着时光在手指尖的滑过,这份乐趣在记忆里越发的深刻,越来越清晰。
浓浓薯香,曾经的那一份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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