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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耘散文
人们常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耕就是耕作,那么耘呢?
耘,常见的字典都解释为除草、培土。
在我们的老家——锦绣江南的水稻地区,耘田就是跪在水田里为水稻除草、培土,农民兄弟有一句老话:“耘田怕跪倒,跪倒也无告."(无告;宁波方言,“没什么”的意思)
真的“无告”吗?其实不然,那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我仔细地说说耘田的具体操作过程,你也许就会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耘田就是双膝跪在水稻田里,两腿之间骑着一棵稻苗,右手边两株稻,左手边三株稻,随着双膝的慢慢前移,双手在左中右六棵稻苗四周或浅摸或深挖,除去杂草,扶正秧苗,......这就是宁波人所说的“摸六株”。在水稻移栽一周到十天以后,就得耘头番:那时秧苗刚刚成活,根系尚不发达,有的东倒西歪,有的浮了起来,还有的地方缺苗,两腿前移的时候务必十分小心,千万不可压坏幼苗,双手的主要任务是扶正歪苗,从单株苗多的地方分出一些来补齐缺株,保证稻田的全苗;等稻苗即将发棵分蘖之时,又要去耘第二番了,一样的跪在水田里摸六株,主要任务则是拔除杂草,包括和稻苗差不多样子的稗草,同时深挖泥土,以利稻根向下生长。想拔除稗草,此时必须有火眼金睛,因为这时它和稻苗长得并无多大差别,老农民一眼就能识别,而新手则不然,我刚下田时就经常将稗草漏下(这有点像老师改作文,老教师对错别字一目了然,而新教师就难免遗漏了);耘第三番的时候,水稻已经孕穗,枝干渐渐发硬,稻叶像小刀一样锋利,跪在田里,臀部必须微微上翘,否则会压断稻杆,这时的稗草已经和水稻有了明显的区别,它的植株高而坚挺,贪婪地吞噬着稻田里的肥力,因而要拔除它就得化很大的力气,(偷懒的人做做表面文章,只是摘掉它的上脑,旁人是看不到了,可它还得拼命生长,危害就更大了。)三番的另一个任务是深挖稻根,把生长在表土层的浮根挖断,让它尽量向下伸展,这样植株既可以尽量吸收肥力,更重要的能增强抗倒伏的能力。有时候还得耘第四番......
一番、二番、三番,说起来轻巧,可真正的跪在水田里,番番都有辛酸苦辣。耘头番时,乍暖还寒,田水冰冷,尤其大清早脱了长裤,只那么一条短裤,猛吸一口气,狠狠心跪了下去,那个冷啊,直钻骨髓!泥土里还留着的麦子、油菜的根、茎就像锋利的尖刀,把膝盖划得伤痕累累,跪着时知觉麻木,可一到晚上,那可是揪心的疼;耘二番时,田里的基肥(浆草、畜肥等)已经发酵腐烂,有时还会在耘田前施上人粪尿或氨水(耘田前施肥据说是为了让肥料和土壤充分结合,提高肥效),试想一下,这田间的臭味是何等的难忍,这可不是一时一刻,而是要跪在那儿整天整天地忍耐;耘第三番时,水稻已经拔节孕穗,枝繁叶茂,稻叶就像带刺的利剑,人跪在期间,简直就是在受邢,如果不带防护用具,手臂、大腿都会被割得鲜血淋淋,带上袖笼还有竹制的保护下身的护具,活动不自如不说,真的热得难受,要知道那时已近夏天,田间的温度早已是高得难以忍受......不论那一番,还有可恨的蚂蝗在水中逞凶,一不小心,它就吃得个滚瓜流油,那满肚子的血可都是从我们身上吸去的啊!还有防不胜防的懒虫时不时的突然袭击,痛得你浑身颤抖。
这时,如果再想起那首著名的古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就不用老师讲解什么啦!
陶渊明在“归去来兮”中有“植杖而耘”之说,这种耘田方式在我们这儿当年也是有的,可那是在解放初期。当时农家种的是间作稻,就是当早稻长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在早稻苗的中间嵌种晚青(老人把晚稻叫做晚青),早稻收割后,晚青就留在田间。由于收割早稻时,又是拖稻桶,又是放稻草,晚青会遭到踩踏和挤压,很多叶子被压坏甚至倒伏,所以就必须进行一次清理。
第一道工序是挠稻杆:农人手握一根前端绑有沙尖(宁波人割稻的专用镰刀)的竹竿(俗称掠稻沙尖),一边用脚踩踏遗留在稻田里的早稻根,一边挥舞掠稻沙尖将晚青扶正并切除已经折断的稻叶。这样早稻根腐烂可以作为肥料,晚青也能茁壮成长。
第二道工序是络田:络田的主要工具是络田耙——一块约一尺见方的长方形木头,下面均匀地钉有一寸左右长的方头大铁钉,木头的上面有两个固定竹竿的木架子,长长的竹竿在较细的一端装上这个络田耙。农人手握竹竿,让络田耙在晚青中间的泥土里来回拖动,既松土又除草。络田耙一起一落,发出有节奏的响声,人们高兴时,还会高唱几句田头山歌。
后来,连作稻很快代替了间作稻,这种“植杖而耘”的方式也就再也看不到了。
科技在发展,社会在进步,消逝的是落后的生产方式;忘不了的却是那遥远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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