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天鸽的哨音
带来思念的话语
年轻时候,是充满幻想与感情丰富的美好年龄,每当感到寂寞时就喜欢读一点诗,以此来慰藉自己的心灵,也使生活更加充实些。辛笛先生的诗,也在我阅读范围之中。《手掌集》中的一些诗篇,如《怀想》《冬夜》等,至今还记得其中的几行诗句:“远天鸽的哨音/带来思念的话语。”还有“想念温暖外的风尘/今夜的更声打着了多少行人”。等等。
解放后,上海文学工作者协会和作家协会相继成立,我和辛笛就见面认识,并开始相互接触。但由于辛笛是诗人,我是以写小说为主的,因止彼此交谈得并不很多。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上海作协要组织一些作家体验生活,几位年长一些的同志也想外出呼吸点新鲜空气,这样就组成了一个参观团,参观正在兴建中的新安江水电站。参观团由巴金、唐湜、魏金枝、柯灵、辛笛等组成,还有巴金的夫人萧珊。大概是因为只有一位女同志,所以把我也排了进去。
这次参观,前后有三四天时间,是我与辛笛接触最多的一个机会。他胖胖的身材,圆圆的脸庞,显得十分和善。待人接物既热情也很有条理。在参观团里,他说话不多,看得出是一个较为内向的人。但他说的都是轻松而又耐人寻味的话,真正显出了一个诗人的性格与灵气。正像他的诗总是引人思索一样。我读他的诗,觉得他的诗里有凝炼的意境,是深思熟虑后才执笔为之,一吐为快,也因此说,这是他的诗产量就可能不多的一个原因吧。
我们参观团中午到达杭州,受到杭州市文联的热情招待,吃饭期间,他们已经与新安江招待所联系妥当,并由文联的一位工作人员陪同前往目的地。先在招待所休息片刻,然后去工地看看。我特别注意到,远远的平静的新安江,漫波微澜。不久这里将耸起大坝,今天,我们脚下这一片工地,不久将成为神奇的电源。
正式参观,应该是明天的事。我们是出于好奇,趁夜色降临之前,先来看看。我看见辛笛就在旁边,便脱口说道:
“辛笛同志,这里有山有水,你大概诗意满怀吧?”
他笑笑,半晌说:“很难说清楚,但可以说这里确是充满诗意的。”
唐弢情绪极好,他跟巴金、柯灵不时说上几句,乐呵呵地朗声笑着。晚上住宿在招待所,我和萧珊住一间小小的宿舍,男同志分住两间大屋。但他们兴奋不已,仍集中在一间屋里闲谈,萧珊亦去了。
那几年我患了美尼氏症,发的时候只见所有的东西都在往一边倒下去,天旋地转。只能平躺下来,闭上眼睛,才慢慢地会消失,睁开眼睛才不见屋顶转圈。于是再闭上眼休息一会才恢复正常。这是由于那几年工作繁忙,才逐渐造成的。去新安江之前已近一年不发了,却因为那天过于兴奋,出发前一天安排事务也过于紧张,在招待所吃晚饭时便感到疲劳,上床后就发作了美尼氏症。心想还是很幸运,没有扰乱了集体的行动。
听到萧珊从隔壁聊谈回来,我只说有点累,先躺下了,没有说发了美尼氏症。
安睡了一晚,第二天我又精神抖擞了。辛笛见到我,说昨天他睡晚了,有点失眠。问我可睡好,我说睡得蛮好。不让他知道我的旧病复发,以免他挂心。辛笛便与大家边参观边交谈着,情绪始终处在激昂难抑的状态。时间过了那么长,许多细节大多忘记了,但对那次相处交谈,我仍留有深刻的印象,可见辛笛是个细心而关心同事的人。那次参观后,辛笛就写有总题为《新安江竹枝词》的七绝组诗,发表在《文汇报》副刊上,“灯火繁星夸灿烂”等诗句,形象地描绘出我国第一座自行设计、建造的大型水电站的雄姿,亦展现了我们大家当时欣悦的心情。
直到现在,我卧室里还挂着那次在新安江工地上拍的集体照。前几年,我每次抬头看到它,总想,照片上的人,除了当时一直躺在医院里的巴金外,能活动的就只有辛笛与我了。不料,二○○四年一月辛笛同志走了,就只有我一人还能动动笔,写些文字。我就断断续续,写下这篇回忆辛笛的短文。
二○○三年,《上海文学》举行创刊五十周年纪念座谈会的时候,辛笛同志虽然两脚行走不便,仍坐在一辆矮矮的轮椅车上,由他女儿王圣思推着到作协会场里来。我正巧坐在第二排,又靠近中间,得以清晰地近距离看到辛笛先生,老友相逢,甚为难得,我心里感到十分亲切,便朝前弯下身去向他问候,也与他的女儿交谈几句。终因会议开始,无法继续交谈下去。
想不到这次见面,竟成为永别。二○○四年一月,得悉辛笛同志病逝的消息,感叹不已。因我亦已九十五岁,无法亲去送别,只能在心里向老友默默寄托我的哀思。
现在,每每抬头看到墙上的这帧摄于四十七年前的合影,仿佛辛笛仍在憨厚地笑着,仍与我们在一起参观、访问和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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