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芝:随时间而来的智慧

发布时间:2017-12-27 编辑:互联网 手机版

  叶芝 爱尔兰诗人、剧作家。出生于都柏林一个画师家庭。他的创作可分为三个阶段:19世纪90年代,倾向浪漫主义。1891年,他与一些诗人组织了“诗人俱乐部”,主张诗的语言要有梦境的朦胧、含蓄和超俗。这一时期的作品表现出脱离现实的唯美主义倾向,深受斯宾塞、雪莱的影响,后来又接受了布莱克以幻景表达诗思的艺术手法,因而被认为属“先拉斐尔派”风格。代表作有诗剧《心愿之乡》(1894)、诗歌《十字路口》(1889)、抒情诗《茵尼斯莱利岛》(1890)、《白鸟》(象征灵魂)、《世弱的玫瑰》(象征爱情)等。

  19世纪90年代后,叶芝支持爱尔兰民族自治运动,并和剧作家格雷戈里夫人、约翰辛格一同创办“阿贝戏院”。他创作了一些反映爱尔兰农民生活的戏剧,诗风从早期的虚幻朦胧走向坚实明朗。

  出版了诗剧《胡里痕的凯瑟琳》(1902)、《1916年的复活节》(1921)、《谁与拂格斯同去》、《梦见仙境的人》、《秘密的玫瑰》、《云霞中的群仙》、《流浪者安格斯之歌》等。

  后期是叶芝创作的成熟阶段,其作品具有现实主义、象征主义和哲理诗三种因素,突出的诗作有《钟楼》(1928)、《盘旋的楼梯》(1929)以及《驶往拜占廷》、《拜占廷》、《丽达及天鹅》等。

  叶芝于1923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获奖评语称,授奖是“由于他那永远充满灵感的诗,它们透过高度的艺术形式展现了整个民族的精神”。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这是叶芝的《当你老了》里最为有名的诗句,也是他流传最广的诗歌,仿佛这首诗歌和叶芝之间已经划上等号似的。许多人,包括我,都是从这首诗歌开始认识叶芝的,于是大家都认为他就是这样的一个抒情诗人。其实,这只是叶芝的一个侧面,这就如同站在靠近海洋的岬角去眺望海洋时,所见到的只是海洋的一小片。

  要阅读叶芝,需要去看他各个时期的诗歌。只有在不同诗歌的对照中,我们才能看到一个完整的叶芝,一个日趋成熟的叶芝。叶芝由最初只是让我感到“惊奇”的诗人,最终变成了现在让我无比崇敬的大诗人。面对叶芝,我仿佛就像面对诗歌本身。

  在叶芝早期的诗作中,我们总能看到一个更加个人化的叶芝:爱情的不幸,感慨时光的逝去,对美好的追求。

  “在那里岁月会遗忘我们,悲哀不再来临/转瞬就会远离玫瑰、百合和星光的侵蚀/只要我们是双白鸟/亲爱的,出没在浪花里!”(《白鸟》1893年)。这些诗句和《当你老了》、《茵尼斯莱利岛》一样,都是美好的句子。对节奏的把握,对象征的运用,以及情感的流露,都让我们感受到美。然而它们还不成熟,还没有承担起丰富的痛苦和普遍的真理。

  叶芝的这种缺憾在他1914年来临的诗集《责任》中得到了弥补。“愤慨于蠢笨的头脑/我们老山鹑的隐晦恶意/在他的商店里,我盲目地跌绊/在石头与棘丛中间”《Puddeen》。在这首诗中,叶芝不再把自己和别人分开来,他把自己包括在“老山鹑”当中,包括在他所厌恶的一群人当中。我们看到,叶芝已经开始在代替别人忏悔和祈祷了。“穿过我青春的所有说谎的日子/我在阳光下抖落我的枝叶和花朵/现在我可以枯萎而进入真理”(《随时间而来的智慧》),这几句诗颇让许多人不能适应,感到它们冒犯了自己:为什么说“青春”都是“说谎的日子”呢?这难道不是对自己的背叛和由于时间的流逝而发泄出来的怨恨吗?但应该看到,叶芝这看似“惊奇”的句子隐含着最为普遍的真理:除非人们在诗中看到自己,并为其中的诚实所感动,否则他们对如此坦率地表露人到底是并且依然是何物,是会感到大为惊讶的。

  在1915年的《沮丧中写下的诗》中,我们看到了两行伟大的诗句:“而现在我已经活到五十岁了/我必须忍受这胆怯的太阳”。叶芝直白地袒露了他的年龄。那时候他的生活多灾多难,除了太阳一无所有,然而他没有逃避现实,也不安于现实。

  在时隔13年的1928年的《驶往拜占廷》里,人们读到了这样的句子:“一个衰颓的老人只是个废物/是件破外衣/支在一根木棍上/除非灵魂拍手作歌/为了它的皮囊的每个裂绽唱得更响亮”。

  那时候的叶芝63岁了,他已经在5年前拿到了诺贝尔奖。他依然如此坦率,甚至对自己、对人究竟是何物,不留情面乃至有些残酷。此时的叶芝,仍然像领取诺贝尔文学奖时发出的感言那样:“一度我也曾英俊像个少年,但那时我生涩的诗脆弱不堪,我的诗神也很苍老,现在我已苍老且患风湿,形体不值一顾,但我的缪斯却年轻起来了。”

  叶芝的伟大也许就在于此:他不断地突破自己,并且追求道德上的完善,在美好、道德、信仰、希望、爱上面追求拯救之路。叶芝也让我想起他的先驱者和追随者:在他之前,但丁通过把中世纪神学大全的全部体系和自己全部的体验锻造成诗歌;歌德从不间断学习和工作;莎士比亚通过自己无穷的想象和天阉的表现力,在诗歌和戏剧里表现他的噩梦、狂欢、幸福、忧患。他们都是长寿的大师,而在最近的时代里,雪莱、叶赛宁、荷尔德林,都是短命的天才,他们都无法活过应有的年龄;还有一些大诗人,要么在晚年只能不断重复自己,要么只能仅仅追求技巧,他们的缪斯已不再年轻了。

  而叶芝,这个不断反省、不断面对自己和诗歌困境的爱尔兰诗人,以伟大的人格活过了他漫长的年龄,虽然他没有取得像但丁那样史诗般的成就。

  叶芝还写过一些不像他的上述诗歌那样有名的诗剧(但同样优美而又有歌谣的特点),像《心愿之乡》、《库丘林之死》、《炼狱》等等。我不知道叶芝的诗剧对未来的影响有多大,但我知道,当将来人们在谈论爱尔兰戏剧时,无法将叶芝和它们分开。一旦分开,就仿佛将爱尔兰的传统分割一般。叶芝对戏剧的许多看法都使人警醒,像“剧作家需要做的一切,只是在台上两小时的活动中,使人相信戏里的事情真的发生过”:“现代剧院枯萎到今天这般光景,是因为剧作家只想到观众,忘记了题材”。

  写到这里,我想起了另一位大诗人奥登在叶芝逝世后写下的《悼念叶芝》中的一句话:“辛勤耕耘着诗歌,把诅咒变成了葡萄园。”

作者:彭治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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