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沙滩的寸寸时光
一直都想去沙滩,不仅因为那里有一份内涵深厚的文化氛围,更因那里有一种平和,一种柔婉,一种远胜人间锦绣的景致,清居于斯,让人闲适、散漫。
过完了长期蛰伏的生活,我才在一个夏花落尽、绿荫缤纷的黄昏,急切地赶赴沙滩。
汽车行驶在公路上,耳畔是呼呼作响的风声,暮色中,太阳也缓缓下沉,分外红的强光从树梢枝头喷射出来,将天边的白云、青山染成血红色,夕辉在最后的壮丽中低徊游眺,那些无法追逐的流光,由车窗横浸到车内,深浅零乱的色泽紧张得如同花开。美丽的最后,夕阳如一是颗心灵的疲惫,无法把持住自己的步骤,慌乱逃离。于是,山暗淡了,云也暗淡了,树也暗淡了。
走进沙滩,夜色已浓,凉风阵阵,月朗风清。泥土的芬芳润湿着四周,曾经风云未定的沙滩,没有五风,也没有十雨,静谧得连风都停止了呼吸。于喧嚣之中,像一朵静静开放的古典之花,心无旁鹜,仿如风物妩媚的江南之地,陶醉于自身散发的陈香书情之中。奔波烟火红尘的我们,此刻恍若坐于光阴的两岸,在时光流转中,避开拥挤倥偬的人潮,置身晚夏的深浓,追逐氤氲的书香,一路目送,眼神复杂,透过繁华背景,在数百年前的诗行中穿行,目睹来来往往匆匆的身影。然而诗人已先自离去,只有一路的烟尘飞扬。静夜里,最后的夏花开满岁月的河堤,辗转到此,幽香阵阵,在无人观看的夜里,香着、美着、然后凋谢,去寻找一个温柔的安抚。
深夜此刻,时光停止了、沙滩静止了,我们曾经焦躁、倦怠的心境平和了。静静的我沉沉入梦,一任铮琮的泉流、断续的虫鸣淹没心田……
次日清晨,几声鸟语、一片清婉可喜的阳光,将很绿的叶子从窗的格扇间伸展到床边,一颗清露滴于梦中,透明而宁静。我姗姗醒来,迎风,步入沙滩深处。
一条修长的石子路延伸向远方,右面是绿得发亮的田畴,左面是清澈多情的乐安江,隔河是村庄,村庄的背景是一带青翠的山岗,山与山之间彼此延绵,相互遮映为深浅各异的绿。走在晨风沁面的沙滩,一根斜卧的草、一叶流过身边的浮萍、一个不经意从水底冒出的小水泡、一撮细小的波纹,都让我看出了她的美丽和多情。
清晨的乐安江平静得如一面镜子,连极细微的颤动也看得见,喃喃的流水声之中,一片清丽的阳光斜斜地过来,从枝叶扶疏的树梢间漏在河面,河水便镀上一层流动的金黄,被阳光惊扰的无数软弱的波纹徐徐向左右两岸展开,缓缓地闪出一种散漫的薄光,如时光流淌,直到堤边,低诉宇宙之下沙滩的孤寂和苍桑。
河堤,是一字排开的树枝,有些弯临水面,顾盼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有些垂垂而发,满怀柔情,抚摸依偎在它根底初长成的妖羞的小花。阳光从叶间漏下,水中偶有闪亮,反射着七彩的波光。远处,白鹭云飞,柳堤倒影;近处,临水的蜻蜓点画水面,轻舞翩跹,浆声渔歌自河面飞来,古寺钟声仍余韵缭绕。层层翠翠的青峦秀峰与湖水的碧绿、阳光的红晕交相辉映。这样一幅神秘美丽的画面,只有睁开我们心灵的眼睛,才能看出其间的意义和幽妙。
站在热闹场中仰观青天白云,潮生水落,风云聚散。千姿百态的云朵在头顶倏来忽去的变换,一团一团如棉轻轻飘远,一卷一卷似涛阵阵拍过,万千状态,无奇不有,好一幅天光云影共徘徊的景致。
河边,兀自垂钓的人无欲宁静,澹定坦然,心寂了尘世的功利与浮躁,独自在时光的两岸冷观日出日落,漠视云卷云舒。人生如露似尘,在繁华都市的边缘,这里,才是最真实的生活,虽然这样的生活是艰辛的,底层的,但生活在其中的人们其乐融融,心满意足。
沙滩故宅的面容石痕斑驳,人事早非,象一只孤独的蝴蝶,寂寞而苍凉。它安宁地把曾经的最佳风景带来之后,又把残破废墟的另一景观打开,那些散落其间的词句,花色已褪,花香不再,却让我们见证了整整一个诗情飞扬的晚清年代。如今,已经隆重收场,凄美落幕。没有一棵树、一枝花及任何风景陪衬,匆匆流年里,历史的脚印,沧桑而孤寂,有谁还记得,这里发生过什么?流光易逝的刹那,有谁记得拾取?
抚摸沙滩青苔累累的肌肤,观看岁月滤下的尘色,总有一丝不曾消亡的情结向我袭来,让我深信,当所有的诗情飘散之后,总有一粒晶莹的种子会在某个不能预见的日子,开成繁花,点缀沙滩两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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