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情若是久长时散文
我敢说，如果关于人类活动主题的艺术都有可能衰落的话，只有爱情的艺术之作会永恒。只要这世上还有男人和女人，有两性，婚姻爱情的话题就是家常便饭，就是普通的睡眠和不正常的失眠。
我们和牛郎织女相见已逾千年了，两千年的聊天针对史前史后的壮年星球来说，也就相当于农历七月七日晚上的那一秒钟。在纤纤擢素手，札扎弄机杼的穿梭中，严凤英黄梅戏的婉转唱腔演绎着这个恒定的课题，浮浮躁躁热热闹闹的电视连续剧热播把后现代的潮流一股脑涌进了隔断两情的银河。文学艺术这东西，或阳春白雪，或下里巴人，主体客体一融合，你总有失却原汁原味的隐痛，倒不如每年七月七日听奶奶不厌其烦的讲述更原生态。
奶奶说，七月七这天是下雨的，狠心的王母娘娘拔下头上的银簪子划了一条河，从此牛郎和织女就无法见面了，牛郎就用扁担栓两个箩筐，一头放一个孩子，在河对岸天天喊，王母只好让步，限他们每年七月七见一次面。夫妻在鹊桥见面，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这泪啊，落到凡间，就成了雨。要不信，你们到院子的葡萄架下，能听到牛郎织女的说话声，舔舔叶子上的水珠，还有点咸味呢。
我用将近四十个七夕来验证奶奶的艺术命题，还真有点意思，每年这天下雨阴天不可避免。当然，小时候，懵懵懂懂的小姑娘，极易相信一切神话传说，舔过葡萄叶上的雨水，似乎真有些泪水的影子。天人感应，人与天地本来就是共生的，哪分得清彼此呢。
牛郎织女的故事家喻户晓，妇孺皆知，那是美丽的向往，也是人类的良知对权威的挑战。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便是向善的无声誓言。于是两条生命的厮守成了繁衍生息历史链条上的毫不起眼的又是非常重要的两节。分也哭泣，合也流泪，分分合合，聚聚散散，幸福夹杂着痛苦，辛酸陪伴着满足，自由牵着无奈，欲望打破规矩，饮食男女，在两性博客上写着发表给自己看的日记。
孔雀东南飞中的一对，选择“举身赴清池”，“自挂东南枝”，换取的只是“两家求合葬”，“抬头相向鸣”，“夜夜达五更”。那是凄苦的灵魂在呐喊，失去了生命，爱情又是什么？可以化蝶，可以化鸳鸯，就不能化“人”。
看长生殿中的'二人，贵不过九五至尊，你李隆基不是天下第一吗？保护不了自己的老婆，恐怕都比不上一介草民。“花钿委地无人收”，却到虚无缥缈间去寻觅一个叫杨太真的鬼魂，“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只可惜“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了。活着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越过喜马拉雅，在亚平宁半岛上，罗密欧与朱丽叶，超越生死的爱情约会，一切巧合都走向了必然。那把宝剑和毒药换来的是世仇的消除，莎翁理解为人文精神的闪光。可生命消逝了，鲜活的爱情成了一个抽象的精神符号，没有生命细胞的代谢，情也就成了一具僵尸。
秦少游以自己的才情，留下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爱情新曲，在在农耕经济的杠杆下，衡量出了古代爱情的典丽、高雅、纯正。当时代的季风让工厂的流水线复制出大宗完全相同的零件，快节奏的社会生活也催生了灵魂的浮躁。爱情的饭桌上，快餐摆满了，商业性，娱乐性，低俗性，如一张张劣质的黑白唱片，让优美凄婉的《化蝶》夹杂着奇怪的音符，令梁山伯和祝英台殉情的意义大打折扣。
“死了都要爱”，信乐团声嘶力竭的歌声背后，总给人以莫有的空虚。真正的爱情从不是高喊出来的。不求天长地久，只求一朝拥有。方便，快捷，刺激，爱情成了大碗茶，解渴就行，哪有时间去品？仿佛一块白绢在箱子底儿压了几十年，总留下一些鹅黄的底子，怎么洗都不是原白色了。快节奏的车轮，也把“闪婚”加进了两性生活的词典里。今天刚喜气洋洋的拿着红本本儿走出民政楼，明天就藏起绿本本儿，拜拜，“作别西天的云彩”了。随意、短暂，“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只有漂泊的杜甫才透过月亮欣赏，现代人是没有耐心望月怀远的。朝夕相聚则审美疲劳，拉着妻子的手，就像左手握右手，没感觉了。两地相望则怀揣着惴惴的欲望，唯恐自己的那一半变成别人生命的全部。面对织女牵牛星，除去七夕，星光淡得让人再懒地抬起头去理会那两个泪眼汪汪的痴情人。
其实，不管朝朝暮暮也好，数月小聚也罢，两情若是久长时，灵与肉是不可分割的。当性解放的时代敞开两性的大门，人世间就多了很多原始。裸奔者展示的是肉体，表现的是狂躁。用下身写作，靠肉体卖钱，拿性换取权力与享受。那不是情，是本能。
记得有位老人在去世前给妻子留下了一封信，要求妻子在给他下葬时打开，那封信只有一句话：感谢你跟我一起共享生命。是啊，两人共同欣赏春花秋月，一起经历酷暑严寒，“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生命已融化在了共同的河流。待到秋叶的静美在秋风中铺成金黄的地毯，一起走上去，一起谢幕，一起枯萎，来年盛开的两朵美丽的蝴蝶花就是爱的精灵。
七夕，乞巧，鹊桥会。不要这么多的名堂，不要这么久的等待。不要只等这个下雨的日子，才让心底泪的河水流淌。有位女诗人为三峡的神女峰指点迷津：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的的确确，这起码是抓得住摸得着的存在，而不是苦苦守望的贞节牌坊。
趁着你还活着，好好保护你的爱情，那是你的眼睛；好好享受你的爱情，那是你的鸡汤，如果爱情是真正的琴瑟和鸣。常施肥浇水，修枝剪杈，将来，也会和叶芝表白的那样：
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意昏沉，
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集，
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
多少人曾爱过你的美丽，
爱过你欢乐而迷人的青春，
假意或者真情，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两情若是久长时，就在朝朝暮暮共享生命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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