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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檐下的鸟散文
在这个世界上,你有许许多多的朋友。新知故交,人情世故,有时候总免不得有所顾忌,也有些许无奈。
不知你是否留意过,那些常常在你不经意间闯入你生活的不是朋友的朋友。它们从没有苛求过你什么,也无意干涉你的生活,它们只是无言的给你枯燥的生活增添着别样的色彩。无论你喜,无论你忧,它们无时不刻地感染着你,启示着你,面对它们,不知你是否会试着和它们交往一下呢?
譬如,一棵树,一株草或者一头牛,一只鸟。
我喜欢它们,我喜欢走近它们。虽然草木们的思想有点重,也太沉默了,而牛羊们呢?想法简单得让人心生怜悯,但我仍然愿意和它们做朋友。
我更喜欢鸟,鸟是有理想的。你看它,一心痴迷地向往着蓝天白云,上天给它一对翅膀,它就振翅高飞,全然无视鸡鸭们惊诧钦羡的目光。
鸟是不容易亲近的。一群挂在枝头的鸟,你肯定是无论如何也亲近不了的,偶尔落在地上,你满以为机会来了,于是,蹑手蹑脚地从它们背后绕过去,它们可机灵着呢,你刚探前没两步,它们就“哄”地一声,全又挂在了树枝上,只留下你无可奈何地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其实,你若是真心地想和它们交个朋友呢,那就不能急,不能表现得过分亲热。“距离产生美”这句话不记得是谁说的,且不用管它是谁说的,总之,你得和它们保持合适的距离,这样,它们才会觉得安全,才会觉得你这个人是可信的,才会小心翼翼地,在你眼前不远处享受你给它们准备的麦粒儿或者谷穗儿。
我第一次与一只鸟近距离的接触,是一只黄脯绿背的鹦鹉,是父亲从外地带回来的。父亲喜欢养鸟,对于这只鹦鹉他爱若至宝,我有时候想伸手碰一下,他都会大声呵斥。为了防备我,以及家里那只猫,他把鸟笼子挂在屋檐下,并且用一把小锁把鸟笼的小门儿锁上,任何人都别想把鸟从笼子里弄出来。
院儿里的人们都喜欢这只漂亮的鹦鹉,虽然这只鹦鹉不怎么喜欢说话,只是偶尔有生人走到跟前,它才会“哇!哇!看!看!”地叫上两声。它大多时候都是静静地蹲在笼里的细竹竿上,脑袋缩在脖子里郁闷的打盹儿,有时候它会埋下头梳理梳理鲜艳的羽毛,有时候也会出神地望着笼子外面的世界发发呆。我常常被它艳丽的羽毛吸引着,爬上窗台伸长脖子往笼子里张望,鹦鹉总会惊讶地“哇”一声,抖抖翅膀,歪斜着脑袋盯着我看。我友好地向它招招手,“喂!”它也“哇!”的一声,也算打招呼了。猫有时候也会跳上窗台,目光炯炯地端详着鹦鹉的一举一动,如若这时恰逢父亲回来,那日子就不好过了,父亲会抄了棍子把猫撵得拖着尾巴飞跑。猫跑的无影无踪了,父亲便返回头来训我,“把你的猫看好了,小心哪天我把它剁了。”我那时才明白,父亲为什么那么不喜欢猫。
后来,鹦鹉莫名其妙地不见了,连笼子也不见了。父亲气急败坏地问遍了院里所有人,都说没见。隔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父亲去看望姑姑的时候,赫然发现了挂在姑姑家窑头上的鸟笼子。原来,是二表哥偷偷地把鹦鹉提回了家,还骗姑姑说是舅舅送给他的,姑姑将信将疑,隔了几日,也就忘了这事儿。二表哥哪养过鸟,只不过是一时兴起,他有一顿没一顿的喂,鹦鹉没过多长时间就死了。父亲看着空空如也的鸟笼子,火冒三丈,但是对于自己的外甥,又有什么办法呢?
镇北的后山里有一种鸟,样子像麻雀,但比麻雀小,叫声啁啾悦耳,很讨人喜欢,人们都叫它“四说儿”。父亲失去心爱的鹦鹉后,从山里捕回来一只“四说儿”,依然把鸟笼挂在屋檐下。
这只“四说儿”和先前的那只鹦鹉不一样,它在笼子里左蹦右跳,“唧唧啾啾”地叫个不停。尤其是当屋檐下那两只麻雀箭一样射向老杏树的时候,它的叫声更欢了,在笼子里的细竹竿上急急地从这头蹦到那头,又从那头蹦到这头,也不知道累不累。每天天黑透了,它才会渐渐停下嗓子来,啄食一些谷粒。
那两只麻雀是什么时候住到屋檐下的,谁也没注意,我只依稀记得它们似乎已经在屋檐下生活了很久。它们毛色苍苍,叫声也不好听,整日里忙忙碌碌的飞进飞出,还成群结队地在杏树上吵吵闹闹,惹得院里医生的儿子们常拿石头去丢。医生的两个儿子都比我大好几岁,小儿子文静如姑娘,不常出门,院里人平常只能看到他坐在窗前看书的样子。大儿子闲麻雀吵,影响他弟弟学习,瞅了个机会,把两只麻雀堵在窝里,结果,飞了一只,逮了一只。他得意地把逮着的麻雀关进了父亲废弃不用的一个旧鸟笼里,向我炫耀。可怜的麻雀在笼子里扑过来,撞过去,哀鸣着,扑腾累了,就缩在笼子的角落里颤抖着,胸脯急促地起伏着。我于心不忍,取来小米,撒在笼子里,它却无动于衷,看都不看一眼。
隔了一天,麻雀依然不吃不喝,仍旧在笼子里扑腾。医生的大儿子把鸟笼递给我,“你养着它呗!它夜里也闹腾,真麻烦。”我接过鸟笼,麻雀翻着白眼,极不友好地在我捧着鸟笼的手上啄了一口。
爷爷说:“麻雀气性大,养不活的。”我不信,那鹦鹉和“四说儿”能养好多年呢!
麻雀自己大概也没有想到,它会沦为笼中之鸟,它在这个屋檐下已经生活了很长时间,它本无心打扰人们的生活,它也一直相信能与人和谐相处,因为它们和人毕竟世世代代相处着的,于是,它便理所当然地把家安在了能够遮风避雨的屋檐下。
麻雀又开始扑腾了,它娇小的身子撞击着鸟笼,凌乱的羽毛纷纷扬扬。整整一天,水和米就在眼前,它却丝毫没有要吃的意思。第二天早上,它不再扑腾了,静静地缩在笼子里,我企图喂它,它死活不张嘴,拒绝我的施舍。我的心一阵收紧,它如果继续这样,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死去。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死去呢?我又有什么理由剥夺它的自由,乃至它的生命呢?一个念头从我心底涌起:我要放了它。
当我打开笼子的一刹那,麻雀似乎有点不敢相信,它踌躇了一小会儿,小心谨慎地跳出笼门,转着小脑袋环顾了一圈儿,“噌”一下展翅飞上了树,仍然心有余悸地望着我。
它自由了,我望着老杏树葱葱郁郁的绿叶间那几只交头接耳的麻雀,听着它们“吱吱喳喳”的欢叫,才一眨眼的功夫,我就分不清哪只是它了,它太不起眼了。它没有艳丽夺目的羽毛,没有婉转清甜的歌喉;它没有鹰隼刚劲威猛的雄姿,没有天鹅优雅妩媚的体态。它只是一只小小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麻雀。然而,它却用它弱小的身体抗争着,它宁肯撞,饿死,也不肯用自己的自由去换取安逸的衣食无忧,它微小而又博大的心只属于蓝天白云。
我被它深深地感动着,当我偷偷地把困着“四说儿”的那个鸟笼的门打开后,望着那只自由地飞向天空的鸟,我发现,我打开的不仅仅是一扇小小的门,而是一条通向自由的阳光之路。我们不能因为自己所谓的喜欢,而去伤害另一个可爱的生命,既然喜欢它,为什么不让它快乐呢?既然喜欢它,为什么要束缚它自由翱翔的翅膀呢?
多少年来,我一直不曾忘记那只麻雀拼命抗争的那一刻,它分明在用它的行为告诉我,无论如何不要做一只困在笼中的鸟。没有尊严、没有自由的活着,是多么的生不如死。而作为一个堂堂的人,就更应该知道怎样去选择自己的生活,怎样去和命运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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