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飘飘春雨潇潇散文

时间:2021-07-03 09:27:19 散文 我要投稿

春雪飘飘春雨潇潇散文

  年前的太阳把体力透支了,初五立春后,就躲进了云层里休息。西伯利亚寒潮借机滚滚而来,连阴雨雪席卷了大半个中国。大自然以其错误的倒春寒纠正其错误的暖冬,影响了节后返回工作岗位的亿万人们。漫漫离乡路不仅依然凄苦,而且多了一道彻骨的寒冷。初八中午,下了几天的寒雨,终于酿成了漫天狂舞的鹅毛大雪。207、318两条国道纵横交汇的转盘处(现在已经没有转盘了,成了通衢大道),络绎不绝的返城车辆披着忧伤的白纱,一路碾着雪水向东向南,离开长年梦绕魂牵,如今依依难舍的故乡,向着经济脉搏强劲跳动的地方行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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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盘靠南百米,远离电子眼监视的207国道,也叫北环路的道边,一辆鄂西过路卧铺车缓缓停下。司乘人员跳下来,招呼候车的一群人火急上车。一个年轻人挤得最快,他穿着轻便,保暖内衣外只套了一件夹克,在穿得比较臃肿的众人面前,显得格外轻便灵活。在争抢上车时,他踩到另一个人。听到耳旁轻微地哎呀呼声,他侧头看去,一个被红色羽绒服遮得严严实实的脸庞上,光洁的眉头皱着了,一对清亮的美目里露出痛苦色泽。

  是个熟人,刚刚相识。能到这里上过路车,还是这个姑娘好心相告的。他心有愧疚,伸手拉了她一把。

  一个上午加一个中午,再加半个下午,他都是在车站胡乱瞎转。看看能不能瞎猫碰上死耗子,买到一张退票。转盘左转弯不到百米,就有宽敞的楚都客运站。右转弯一千多米,更有荆州人百年梦想的火车站。两处都是人山人海,一票难求。本来应该元宵节后上班,工厂主管来电话,设计部门要提前到初十,为新订单打好样品。突然的变化打乱了他的计划,预定的车票也成为一张废纸。

  退票没有遇到,大雪反而遇到了。这个冬春的第一场雪,加重了他心里的焦灼。如果明天下冻雨,高速封路,那初十上班的事就泡汤了。想到科长那死气沉沉的脸相,他恨不得挥上一记老拳,然后拍拍手,昂首阔步辞工离开。不过,那里的工资对得起观众,叫人恋恋不舍。他徘徊在大雪纷飞的空旷场地上,两眼瞅着急匆匆闪过身旁的旅客,对候车大厅闹哄哄的场景视而不见,更没有赏雪迎新的心情。

  偶然地,他看见32路车上跳下一个姑娘,放下带轮的旅行箱,掀开红色羽绒服的帽子,撩开耳旁的发丝,打起电话。是打给一个过路司机,敲定在哪里等车。他从那个柔嫩嘴唇冒出的热气中,捕捉到广州、加座等几个字眼,就上前讪讪问道,是到广州的车吗?

  姑娘友好地一笑,是的,只能加坐了,你回广州就一道去等车。

  他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坐就坐吧,只要今天半夜过了长沙,就不怕冰冻封路了。他怀着感激之情,主动为姑娘提起了行李,离开客运站走到等车的地方。在他几乎山穷水尽的时候,是这个姑娘给他带来了福音。他觉得,在这个漫天皆白的飞雪中,身旁的红色羽绒服,腾起了一团温暖的火苗,浸润了他的心神。

  卧铺车在始发站就已满员,到荆州车站外面偷偷上客后,两条一尺见宽的过道也被一个又一个的脑袋塞满。司乘人员还未等人坐定,又开始大声呼喊,把窗帘拉上。本是阴沉的雪天,拉上窗帘布,车厢里就瞬间入夜了。惴惴不安的旅客议论开了,超载近一倍,就不怕路上被查?

  当然不怕,拉了窗帘,把我们的眼睛遮住了,稽查就看不见了。

  在众人的哄然大笑里,司机也笑了,他说,查出了超员,保证让大家不下车,我们两个司机下车算球,大家就可以安然坐到广州。

  没有司机,汽车还能动吗?

  年轻人提着踢得死牛的皮鞋,坐到后面的走道上。那个被他踩了一脚的红衣姑娘,也在他援手一把拉上车后,踮着脚挨着他前面坐下,脱下袜子,揉起受伤的部位。他只能看见她那染成明黄色的一头秀发,搭在红色羽绒服的帽子上,像新嫩的柳枝在春天的和风里轻轻地摆动。还痛吗?他关切地问道。

  前面的背影耸了耸,没有回答。

  他不好再做出什么举动,怕引起旁人的无端猜疑。他的头两边有两个脑袋正在玩手机游戏,屁股两边还有两个脑袋在拉话,是一对长阳夫妻。长阳女人很热情,帮他喊司机要来一床薄被。被子根本铺不开,走道太狭窄了,每人又只拥有一两尺的长度,他蜷起双腿也是紧挨着前面姑娘的后背。红色羽绒服感觉到他的局促,扶着床柱站起,艰难地调了一个方向坐下来。这样她就与另一个姑娘成了背靠背,而与他成了面对面。两人各自靠着床柱,错身斜躺。被子获得了一点可怜的伸展空间,同时为两个素不相识的男女卸去严寒。虽然他的双腿仍然伸不直,但在憋屈里也感到了一丝甜蜜。

  高速路节后收费的第一天,车辆明显减少,几乎没有堵车,卧铺车开得飞快。只是在岳阳过长江大桥时,耽误了一个半小时。几百辆心急如焚的汽车蜗牛似的爬行,出省境的收费站仍然不慌不忙地收放栏杆。

  长阳女人有点晕车,她把窗子打开一条小缝,贪婪地吸着新鲜空气。几片雪花借着寒风飘进来,落到她的`衣领上,悄无声息地融化了。外面已经黑定,离开稀疏的灯光,几乎看不见任何影子。年轻人的困意来了,他想调整一个相对舒服的姿态睡上一觉,无意中触及到姑娘的脚背,手感冰凉如水。他猛然惊觉,这是上车时他踩伤的那只脚。怀着自责,他在被子下面小心翼翼地摸去,感到了一点异样,肯定踩肿了,姑娘坐上车后脱了袜子揉了半天。那种痛楚,他从她颤动的背影上就看得出来。

  疼吗?他没有问出声,只是手上加了一点力度。他感到,姑娘的身躯明显地抖动了。他激动地想,他没有占人家便宜的念头,只是给陌路相逢的单身女子一丝慰藉,让她知道他不是闯了祸就跑的人。他把姑娘的双脚慢慢移到自己滚烫的胸膛上,轻轻地抚摸着,像兄长溺爱小妹妹,只有痛惜和爱怜。姑娘一声不吭随他摆布,那只好脚还往他的腋窝里拱了拱,寻找更温暖的热源,刺激得他心房一阵猛跳。

  卧铺车在雪夜的高速路上行驶,晃晃悠悠,令人难以入眠。年轻人朦胧中感觉胸口转暖了,抱在怀中的双脚变得温热嫩滑,像玉石一样润手。听到姑娘细不可闻的喘气声,他大胆地摸得更远了。他发现,与她小巧秀气的脚趾相比,她那细腻光滑的皮肤,更能给人以无数的遐想。不该如此,萍水相逢,只能给她以关爱。他换了一个姿态,双手握着姑娘的伤脚,又轻轻地揉搓起来,不久再次进入半寐状态。

  汽车开进一个坑坑洼洼的停车场,大幅度摇晃,把一车半睡的人全搅醒了。正是子夜,停在了各路司机的关系饭馆门口。司机把旅客都撵下车锁上车门,率先走进饭馆后堂享受免费的夜餐去了,旅客自有高价的饭食招待。踮脚走上饭馆的台阶,姑娘摔开了年轻人搀扶的手,脸色微微发红,启开小嘴说,我脚好了,我不吃饭,你去吃吧。

  年轻人也不回嘴,走到隔壁商店里买了两碗最贵的快餐面,泡好了放在桌子上。摆出一副吃不吃由你的神情,拉开塑料叉子,独自狼吞虎咽。姑娘见状,也没好气地走过来,挑起另外一碗面条慢嚼细咽。不知怎么,她突然脸色转晴,说了句闲话:你跟我男朋友一样细心,也一样有点脾气。

  他吃完了,在衣袋里找纸巾揩嘴,掏了个空。姑娘噗嗤笑了,从随身小坤包拿出餐巾纸递过去。他瓮声瓮气地说,你男朋友怎么没有陪你一道,害得我来照顾你。

  姑娘落寞地说,他没有回荆州,在厂里值班。随即又仰起头,嘻嘻笑道,他和我一起,还有你怜香惜玉的机会吗?

  这--,他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半天,他避开了这个话题,问道,你脚真不疼了?

  姑娘弯下腰,又揉了揉脚背说,出门在外,磕磕绊绊是常事,我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娇弱。休息了半天,差不多全好了,多亏你把胸口借给了我。你不要多想,我们不过是在困顿旅途中患难相助。

  年轻人展开笑颜,为这个姑娘的优容大度所折服。

  又上车,姑娘洁净脸上洋溢着笑容,清亮的眼神直射人的肺腑,她落落大方地对他讲,你的腿子屈了半夜,听你刚才说话的声音,都有点感冒了。现在可以往我这边伸直一些,不要不好意思,热热乎乎睡一觉就好了。

  长阳男人呵呵一笑,一语双关,做个好梦。长阳女人也随之一笑,年轻真好。

  姑娘的关怀,使年轻人怦然心动,他摊开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大胆把自己的脚挤到姑娘的臀部下面,又坦然把姑娘的脚悄悄搂在怀里。隔着厚厚的衣服,姑娘身上的清香和体温传导过来,让他舒服地打了一个哈欠。他全无畸念,不多久就酣然入眠了。

  梦中,他恍然觉得那双脚在自己的胸前调皮地划动,挑动着他的第六感。眼前出现了一个碧波荡漾的湖泊,一艘小船在万千垂挂的柳条中漂浮。有一个女子倒坐在船头,一边唱着歌,一边顽皮地用脚撩着水中闪烁的阳光。这女子,既熟悉又陌生。明黄的长发,清亮的眼神,却是一身藕色的连衣裙,飘逸的衣摆摇曳生风。他想看个仔细,但迈不开步子,那艘小船却越飘越远。

  一觉醒来,已经到了广州客运中心。广州无雪,却也有超出常规的寒冷。十年修得同船渡,一夜同行的旅客各奔东西,彼此珍重的道别声纷纷响起。年轻人在货仓里取出带轮的行李箱,默默地交给姑娘,一份不舍在心里油然而生。姑娘接过行李箱也没有立即离开,她亭亭玉立于南国的潇潇春雨中,一双清亮的美目深深地凝视着他。两人都没有道别,也没有询问彼此的姓名住址和工作单位。都知道,这一分手就是永诀,只想把对方的音容笑貌记忆得更深刻一些。

  几分钟后,姑娘率先转身,走向公交车站。他的眼睛湿润了,揉了揉,再看去,雨中榕树行的一片葱绿里,飘起了一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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