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儿外,倚楼听雪散文
冬雪空濛帘外斜，冬日心思帘内叠。帘内心思帘外雪，雪与心思隔一帘。但帘儿终究太单薄，禁不住心思染飞雪。
雪的情结也许源于同窗挚友曾经的谶言吧。不知是蒙蒙雨雪中步行几十里路上的倾心交流，还是幽幽月辉里树荫下的长吁短叹，还是环城路上走走停停放眼夕阳，抑或是开满油菜花的原野上偷窥了我的憔悴——一切不得而知，总之，她总结性地说了一句我参不透的话：只要想起你，就立即浮现出贾宝玉转身离去的茫茫风雪。
雪的情结，也许源于年少时那个湿漉漉的梦：梦里正是贾宝玉身后的茫茫风雪，阴阴暗暗的天空愁云低垂。有一个少年，衣衫青青，絮絮诉说。那一份脆弱，那一份无奈，每一声叹息撞击得我心儿欲碎。于是，我张开成一枚伞，一枚小小的雪花做成的伞，撑起在他的头顶，尽可能地为他遮一程风，档一程寒，伴一程远行的坎坷。我甚而在泥泞与坎坷中浅吟低唱，一路颠簸一路歌。忽而感觉口渴，感觉无力，低眉张望时却不见了他的踪影，没有了他的诉说。抬眼望去，天空已不再阴暗，风雪也不见了踪影，远处似乎有阳光要穿透云层，而我，已湿漉漉地没了伞的形状，我知道，只要有阳光，我就融化在谁的春天里，小雪花雨伞就是一个永远的传说永远的梦。
雪的情结，也许源于飘逝的八行诗结尾的那个期望吧：那是一个苍茫而空濛的雪天，没找到妈妈的我落寞在他的面前，喃喃呓语：“明天雪就会停了，明天的明天太阳就会出来了。”他神秘的微笑，微笑的小眼睛放出幽幽的光，里面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抑或是马鸣风萧萧，落日照大旗，我都无从知道。微笑的揶揄粉碎着我的期盼：“我知道明天有雪，明天的明天还会有雪，但落雪的日子里，我还有一个温暖的火炉。”的确，他的火炉里洋溢着无限的暖流。之后的明天落了雪，明天的明天也落了雪。我回想起那神秘的微笑，感觉生命里有一口黑黑的老井，张大了黑黑的嘴巴，随时准备着将我吞噬。雪花飘起又落下，轻扬而迷蒙。我突发奇想，渴望在千年古井旁有一朵凝固了的微笑，映衬着漫天飘洒的雪花，成为传说，成为封面，然后去浅浅河湾做无目的的漫游，平平淡淡，从从容容。
也许还有一些雪的故事，也许仅仅因为雪的名字，生命因之染上了恒定的色彩，但终归是尘缘太深，悟性太差，断不了三生痴缠，没做到风雪而归。于是，寻寻觅觅，恨了又爱，一任点点滴滴的忧伤与感动铺满生命，烟火流年。
流年里，不时地有一个冷冷的声音冷冷地呼唤：“来吧，天就要黑了。”我微微地笑笑，我坚定地摇头：“不，我还有最后的绿叶，绿意尚未凋落。”其时我不敢说：我曾有很温润的梦。或是雅尼的夜莺，凄恻缠绵于无尽的夜空；或是沈从文的河，积聚着浓浓的、软软的绿，有位佳人，在水一方，菱歌泛夜，羌管弄晴；或者，还有一首泰戈尔的诗，蓝天白云下辽阔的原野，清脆的鸟鸣。。。。。我知道，这都是前生的因，来世的果，今生无缘的梦。记得谁曾微笑着说过：物质、精神、自省，这就是生活，就是完美的三维空间。多少年以后，我知道：有一些际遇，纵然不曾与时光擦肩，却也会和宿命缠绵。在三维的夹缝里穿行，凄寒孤寂不安分的灵魂，突然有了生命时空里的那一抹蓝，寥落胸怀中的那一份念，生生地多出了一个四维空间，幸耶不幸？但我清楚：夜莺的美丽，永远只有一首歌的时间，水边佳人，变幻莫测，而蓝天下的飞鸟，又过于空灵。所以，几十年了，我好像再也没有见过雪飘，雪飘的记忆，犹如当年蝴蝶信笺上的`一滴泪，模糊而又遥远。
于是，我又一次听到那个冷冷的声音冷冷地呼唤：“来吧，天就要黑了！”我又一次摇头：“不，我还有最后的绿叶，至少，我还有两片葱翠的叶子盎然于枝头。”纵然我是繁华林中的枯树，我的枯枝依然丫叉于晴朗的天空！于是今日，我又看到帘外飞雪了：纷纷扬扬，飘飘洒洒。“粉堕百花洲”，“柳絮因风起”。一飘一落之间，多少况味在其中。很想就象当年那样走出去，让飞雪亲吻我的长发我的脸，让它润湿我的睫毛我的眼，然后，就像儿歌里说的那样：小狗画梅花，小鸡画竹叶，诗人吟诗，叹雪中无香，侠客舞剑，言剑剑飘香。而我，只有一双脚，就在地上留一串深深浅钱的辙痕。但我终究迈不动双脚，走不出户外。因为有看不见的绳索，丝丝缕缕，捆绑我的手脚我的身，我只能在默然中凝目窗外，望漫天雪飞，看千树梨开，独自在心里漫漫思量：什么样的砰然而碎，缤纷烂漫了死寂的冬日大地，什么样的在劫难逃，镂空了六个瓣的精心期翼？什么样的爱不累？什么样的爱不痛？寒冷是为了把激情释放，还是为了把丑陋埋葬？洁白是为了把心思倾诉，还是为了把万物归零？融化是为了把春天滋润，还是为了把心碎宣告？
风在吹，雪无语，万籁无声。而我，帘儿外，倚楼听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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