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未央优美散文

时间:2021-06-29 20:18:04 散文 我要投稿

宿未央优美散文

  很多年以后,开始不再记得一些事情,包括,你存在过的名字,原谅我想美在你最璀璨的年华,因为我想,美的本身是一种距离感,它需要成全,而不是占有。

宿未央优美散文

  ——题记

  <一>

  列车持续发出的金属撞击声让耳朵有了微微失聪感,车厢里的气味浓郁而浑浊,每隔一个小时会有列车员走过拥挤的过道,友善提醒那些疲累睡去的乘客,很多人在这样的响动中转醒,看一眼四下,然后皱着眉头再次闭上眼睛。

  是凌晨三点的时刻,列车行驶在山峦间,犹如潜行在深海里的鱼。

  开始这段旅程前,我拨通清则的电话,告诉他我这次的目的地。他那时大概正从机场出来,巨大的引擎声几乎淹没了他的回答,只听清他后面话,“三月这么快就过完了么?”

  烟花三月,月尾的风总是格外悠长,拉着初春时节清澈的云层“招摇”过湛蓝的天幕,时光从头顶呼啸而过,你走之后……你走之后,回忆沉重,风起无雨,午后阳光摇晃不定,我请假从公司离开,还是义无反顾地在同一个时间点,匆匆收拾了行李,坐上了这趟有你存在过的列车,每一次同行的都是陌生面容,没人问起过我的过往,又为这段过往在这条路上往返过几回。

  七生,你还记得这样子的四月么?我们带着如同孩童的期待“撞进”这座古城,在这里邂逅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雨,你站在屋檐下说我若背你走完那段回去的石板路,就心甘情愿嫁给我。而我后来才知道,你特地用这样的方式来为我遮雨,你在我背上几乎被雨水湿透。那天晚上你高烧,春雷翻滚过云层,你说你怕,我搂过你纤细的身体,把脸埋入你的长发,哽咽出声。

  <二>

  一首你听过的歌,一件自己喜欢的衬衫,一个多年舍不得丢的背包,与时间约好,便从容不迫的出发。经常在岁月里驻足的人,血脉里都有着不断行走的渴望,哪怕到了悬崖必须勒马。想起看到过的一段文字,流浪其实不是他的选择,只是没有了家,他不得不一直在世间走。这是内心明确没有退路后的笃定,就像此刻穿梭在凌晨清冷空气里的这辆列车,目的地在破晓前出现,在到达之前就没有顾忌和犹豫。

  而我立定心意用有生之年去追寻我们的脚步,断了后路,深夜坐在从旅店老板那里借来的台灯下写写停停,累了便披着毯子沉沉睡去,每一年都如此,老板知道我的习惯,每年都为我留同样的房间,又知晓我寡言,独自出入,便再三叮嘱自己不大的两个孩子不要在楼道里吵闹,三十出头的年纪,一个妇人家,独自抚养两个孩子,含辛茹苦,品性善良而贤淑,旅店不大,却每天能看到老板默默打扫,细心认真,如同对待一件珍宝。“这是我丈夫留下来的唯一东西。”这是她告诉我的话,也是多年之后扎根在我内心深处开出“魂”的话,七生留给我的,是这样一场旅途,寂寂矗立在生命中。我想我和老板的心情一样,守候而不动声色,在岁月静好中看护着自我的轮回般。

  <三>

  这是你走之后的.第四个年头,我如约而至,在四月的第一天,看着晨光在山峦后泛起,喝掉最后一点咖啡,收拾本子和薄毯,挤过狭窄的过道洗干净杯子,听到广播里面提醒到站的声音,看一眼废弃在另一侧的旧站台,和四年前我放在钱包里面的照片不同的是,站台旁边那颗树木,已经遮过斑驳的工厂墙面,还有墙面下,七生那张干净明媚的脸。

  像所有远行回家的孩子一样,当我站在这座古城的青色石板上,听见弄堂里的钟声,柳边深巷,花下重门,时间辗转过去,都不曾有变。拖着行李沿巷子慢慢走,想起记忆中熟悉温暖的细节,开始刻意寻找某块墙面留下的陌生字迹,读出他们的心意,想象满墙伸出细枝末节,缠绕,上升,从墙头徒然开出洁白的花来。

  老板站在门口,像往年一样,笑容清淡,头发盘起,是这座古城女子梳头的传统样式。

  “四月,房间还是以前那间,窗台也按照你信里写的,放上了你喜欢的盆栽。”她叫我名字的语气像极了抚养我长大的外公,慈爱而清亮。每年寄来一些照片,多是她孩子成长的定格,她在信里告诉我说,四月,你是个有灵性的人,只是落寞了些,孩子们都快长大即将出这个家门了,你呢,又什么时候能“走出”这个“家”?

  我明白她的意思,可是人生很多难处不都是这样么,不是不想,而是没有了办法。

  房间格局摆设一点没变,甚至去年我贴在墙面上提醒自己买毛巾的便条纸都未曾撕掉,我问老板,“阿姨,这间房整年都没其他客人入住么?”

  “每年客人倒是不少,不过这间房阿姨没舍得给他们,因为我欢喜一对孩子。”

  我知道她说的,是我和七生。

  四年前,旅店深夜停电,突然陷下来的黑暗让我在桌前不知所措,七生放下杂志牵过我的手偷偷贴着矮墙一起爬出窗台,一路小跑过古城寂静的巷陌,坐在一座寺庙长长的阶梯上看着零星撑出的烛火,听到谁家妇人辽远的声音寻找玩耍未归的孩子。七生转过头来,笑着说:“哪一天我走丢了,你记得一定把我找回来呀。”我说:“佛祖在后面看着呢,放心吧。”七生转头看一眼身后的寺庙,突然笑着跳到我背上,“我累了,有点困,我们回去吧。”然后回去路上,她就真的在我背上睡着,像个孩子。

  <四>

  我放好简单的几件衣物,阿姨给我端来茶水,叮嘱我冷一些再喝。四月的风轻摇起窗帘,一线阳光撞入房里,静谧无声。我坐到那张红木桌子前,看着外面高大树木挣出的新芽,清明节的前几天,阳光总是明媚慵懒,然后雨水天气接踵而至,水汽氤氲着这座古城的亭台木檐,一切开始犹如行走在梦端。

  在浴室冲完澡,擦拭完头发,持续数小时地书写,偶尔凝神于房间里一个木雕柜子,柜子上了锁,没被打开过,老板似乎也没有搬离它的意思,放在房间角落,沉淀在时间里,给这间旧屋也添了几分古朴。

  晚上,走道总是响起阿姨密集的脚步,她的两个孩子也跟在身后上上下下帮其他入住的客人分担行李,忙完便找我到院子里坐坐,拉一些家常,有时候又都不说话,只看两个孩子在院子大树后面躲躲藏藏地玩耍。我和七生以前也常来这院子,听她在旁边轻轻哼歌,又硬要我学她样子跳舞,偷偷用手机拍下视频,看完自己倚着树干笑得直不起腰,我狂翻她白眼,自己抢过来看,然后从此不再理会她要我学跳舞的要求。

  <五>

  第四天开始下雨,声音点破清晨的梦,我从床上醒来,头开始痛,给自己倒好一杯开水,起身穿衣站在窗前,想起昨晚清则那通欲言又止的电话,其实我知道他终究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再开始这段旅程前就听到消息,还有三天,在这个四月,七生将走入婚姻的殿堂,和另外一个男子。自从七生随父母去了国外这么多年,死死抓住回忆不放手的那个人是我,用整本整本日记怀念一个人的人也是我,听她很多年前爱听的歌的人还是我,因为一直都知道,感情有时候,真的只是一个人的事,与别人无关。

  不过,在听到七生将要结婚的那一刻,内心还是惊起波澜的,只是我很快明白该做什么,花整整一天做完大量表格来让自己没有多余心思思考其他。

  至此也知道出发前清则电话里传来的巨大引擎声是怎么回事,他飞往了那座不朽的城市,参加七生的婚礼,而我选择依旧回来这里,静静与时间对峙。

  你走之后,你走之后。

  我才知道,我食言了,七生,我最终还是没有把你找回来。

  <六>

  离开古城前,阿姨给我准备了丰盛的早餐,而我每次会给她两个孩子带来礼物,看着他们兴高采烈的样子,内心也是开心。饭间聊一些古城所见所闻,饭后帮忙收拾碗筷,再到房里收拾东西,整理床单和被子。

  “四月……”阿姨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外。

  我转过身,看她默默把一把钥匙放在桌上,“其实一直有件事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再瞒你,怕是七年眨眼便又过去了。”

  “嗯?”

  “你打开那个柜子就什么都知道了。”

  那个角落的木雕柜子,放在那这么多年,便是跟我有关么?

  锁因为潮湿,一些镂刻的纹理表面已结出锈斑,我拿着阿姨送来的钥匙,第一次打开这个以为不用多年的柜子。

  里面竟是满满地数摞捆扎的信笺。

  署名

  七生

  <七>

  阿姨告诉我,其实每年,七生也会来这间房住上几天,跟我一样,只是我来的时节是初春,四月。她则是在初夏,七月。

  然而真正让我动容的是阿姨最后一句话。

  ————四月,你没变,七生那孩子,也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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