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野味留齿香散文
故乡是我们每个人心底里最深的眷恋,对于故乡的回忆总是回时不时在脑海里回放。下面让我们一起来阅读《故乡野味留齿香》这篇文章吧!
今年夏天,远在广东打工的大哥一时心血来潮,在微信上对他女儿念叨,想吃油炸知了猴了(注:蝉的若虫。),能不能捉了些油炸后给他寄过去。不久得到回复:没有!原因是现在知了少得可怜,她夜里拿了手电筒在树林里摸索了大半夜才找到统共不过七八只,根本没办法寄过去。
我不知道大哥看到这个信息心里会作何想,我想如果换成我心里一定会失望至极的,这样的“美味”恐怕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今后估计是很难吃得到了。
对于我们60、70后这一代人来说,人到中年,该吃的东西基本上能吃到了,想吃了东西也能吃到了,这是我们儿时想也没想到的口福。可是我们的味蕾这时候偏偏跟我们作对,总觉得即使是山珍海味一旦经过我们的口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似乎缺少点什么。只是偶尔坐下来扯闲篇儿时,无意间提及儿时吃过的东西,便突然点亮了久已沉寂的思维,激活了久已麻木的味蕾。
我的童年时光,似乎没有什么五彩斑斓的颜色,残存在记忆中的只有或多或少的单调色。那时七八十年代刚刚过渡,农村生活稍微有点起色,物质还相对匮乏,杂粮面勉强填饱肚子。一家子儿女多,父母无暇顾及,只能满野地“放羊”。我们这些小孩子拖着鼻涕,穿着撅襟儿黑布棉袄兜裆肥棉裤,趿拉着灯芯绒布棉鞋,留着“粪铲头”、“茶壶盖儿”、“木梳背儿”满世界疯跑。直到看见自家烟囱里冒出灰白色的炊烟,听到娘在村头焦急地喊着我们的小名,这才一窝蜂地跑回家。端一碗红薯稀饭,拿一个玉蜀黍面馍馍,蘸着蒜泥、炒豆瓣酱或者辣椒油,和大人一起蹲在自家门口向阳的墙根底下,磨台石磙子上,中午是豆杂面条掺芝麻叶,稀里呼噜吃个肚皮圆。白面馍馍猪肉馅儿饺子只是过年才能享受的美味,吃上一顿从春节一直到端午都忘不了。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每天不管天晴天阴,下雨下雪,主食就是稀饭面条馍馍。玉蜀黍面馍馍太粗,吃了拉嗓子;荞麦面馍馍太黏,吃了粘嗓子。每每干嚼馍馍都是直伸着脖子翻白眼,费了老大的劲儿才能硬生生咽下去,总是那么不尽人意。但我最中意的是死面(指未经发酵的面粉)做成的贴饼子。娘把锅里的水烧开,再把和好的红薯面团拍成粑粑,贴在热锅的四周,加盖煮至大冒蒸汽便可出锅,然后把炒好的干辣椒加盐放在蒜臼里掺开水捣碎。刚出锅的贴饼子一面泛着焦香,蘸着辣椒吃起来香辣酥脆,那么爽口,还透着一丝糯糯的甜味。尽管火辣辣的辣椒让舌尖发麻,鼻尖冒汗,我们还是吸着凉气一口气吃上三四个。
那个时期,一家一户忙上一年,土里刨得吃食还是有限,如果没有其他垫补的东西还好会在青黄不接的日子里饿肚子。好在老天爷不饿死瞎家雀儿,只要肯动手,野地里有的是吃食。大人们忙于伺弄庄稼,采摘食材的任务落到我们这些小孩子的身上。树梢上、草棵里、田间地头,只要可以吃都能上得了灶台。春天里万物复苏,大自然的馈赠无比慷慨,这里成了我们的天堂。背上柳条筐,带上镰刀钩子,绿荫下,嫩花间都能见到我们的影子。身穿海军蓝衬衣的哥哥拉着冲天小辫儿的妹妹,辫梢扎这红头绳儿的姐姐背着围着绣花红肚兜儿的弟弟,一路叽叽喳喳,嘻嘻哈哈,纷纷到野地里讨生活。春风里,柳树吐芽,榆钱儿成串儿挂满树枝,洁白的槐花清香随风飘散,楸树花像一簇簇毛绒绒的毛虫,野苋菜又鲜又嫩,芥菜马齿苋刚从土层里露头,地钱趴在河沿儿芦苇丛中的青苔里。春姑娘好像在俏皮地冲我的挤眉弄眼:“来吧,这都是你们的。”
风儿柔柔的,日头暖暖的,我们开始了各自的工作。香椿的嫩芽刚刚抱拳,在高高的枝头招摇。槐花才打苞,像一串串洁白的小铃铛。我们踮起脚尖,用绑了长竹竿的钩子把它们小心翼翼地钩下来。树很高,即使是爬树最利索的孩子也不敢冒冒失失爬上去采摘。因为香椿树枝条太脆,脚一蹬就会“咔嚓”断掉,十分危险。而槐树多尖尖的葛针(指树枝干上的刺),爬上去轻则扯破衣裤,重则白生生的肚皮上划出一道血痕。更何况树上有马蜂窝,嗡嗡盘旋的马蜂正恶狠狠地盯着你哩!所以说没有钩子钩得快捷方便。楸树倒是不高,楸花伸手就能摘下来,但树枝干叶花有绒毛,刺挠得手背胳膊发痒。只见一簇簇椿芽花枝纷纷落地,不大一会儿就能装满满一筐。
天近黄昏,我们兴致勃勃地把这些“战利品”带回家,娘就会和我们一起把这些东西择洗干净,分别在沸水里焯一下。椿芽可以凉拌腌制,也可以掺鸡蛋热炒。马齿苋、槐花和楸花可以分别拌面糊上笼屉蒸熟,冷却后再加上蒜泥、精盐、酱油等佐料,最后淋上芝麻香油,吃起来真舒坦!槐花烙饼吃起来味道更佳。野苋菜可以做成菜合子,做汤面条。地钱晒干,槐花焯水阴干,都可以贮存起来,等到春节家里来了客人,饭桌上就有了槐花炒鸡蛋,地钱焖五花肉,都是下酒的好菜。带回如此丰盛的食材,大人们自然要奖励我们一下。当我们端过一碗面条,惊喜地发现碗底卧着一两个荷包蛋。
不要说吃零食是城市孩子的专利,同样农村孩子也能吃到零食。我们的零食里虽然没有饼干糖果蛋糕冰淇淋什么的,但我们的“零食”最接近原生态,接近地气。
暮春四月芳菲尽,杂树枝条叶正肥。
田间稼穑藏青果,桑园粒葚籽累累。
这些在我们孩子的眼里都是天然的零食,地里的豌豆荚嫩生生的,摘下来可以直接吃。槐果的皮和果实都是苦的,只能剥皮去籽吃夹层里的那层薄膜,虽没什么味道,但我们吃得津津有味。村西河坝上的桑树郁郁葱葱,绿叶里闪烁着或红或紫的桑葚子看得我们直眼馋。一声呼哨,孩子们趁人不注意爬上树,不论生熟,甩开腮帮子吃个痛快,直吃得嘴唇舌头牙齿发紫变黑。由于吃得太过投入,不料被看园子的瘸老头发现了,他抄起一根荆条冲了过来。我们立刻像一群受了惊吓的猴子似的溜下树四散奔逃,我的代价是跑丢了一只鞋子。远远的听到老头挥舞着荆条叫骂:“猴半拉橛子,熊孩子,下次看我不麻恁的爪!”其实瘸老头担心我们把桑条弄断,拿根荆条吓唬吓唬,并不死性追打。
夏日三伏,昼长夜短,暑气正旺。这也是我们最为活跃的时候,因为夏天的野味在吸引着我们这些不安分的孩子。这些野味对于那连吃肉都觉得稀罕的年月里,可算作不可多得的硬菜。清凉凉的河水是孩子们天然的乐园,戏水的同时,也兼带捉鱼逮虾摸螺蛳的工作。不过大人们总担心我们有什么闪失,因此当我们一身泥水回家后换来的是娘的一顿责骂,或者爹拿鞋底子照屁股一阵猛抽,结果是偷偷摸摸下水。但是捉知了就不一样了,天气愈热,知了躲在树枝里叫得愈欢。取一根长竹竿,用铁丝弯成一个环儿,套上一个塑料袋,然后几个小伙伴到树林里套知了。
阳光透过密密层层的树叶直晃眼睛,我们仰着汗津津的小脸儿,屏住呼吸不敢大声说话,因为知了鬼精着哩!如果有一点小动静它就会“嗤儿——”一声飞走,有时还会喷出一股水在你的脸上,当时我们认为是知了搞恶作剧往你脸上撒尿以示警告。树上捉到的黑知了皮硬肉糙,油盐不进,不太好吃,一般只能给鸡鸭打打牙祭解解馋。没有蜕壳的知了猴就不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雷雨过后,到了夜晚,田野池塘里的蛙鼓此起彼伏,进行一场欢快的大合唱。我们便带了手电筒,拿了桶盆,悄悄地向树林集结。这时知了猴争先恐后钻出泥洞,慢慢爬上树干准备蜕壳,有的身上还沾着泥垢。这帮傻乎乎的家伙动作太迟缓,遇到我们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不多时就能满载而归。
回家后把它们倒扣在脸盆里,一夜过去就能全部蜕去外壳,露出通体黄铮铮的颜色,皱巴巴的翅膀还隐隐泛起一点浅绿色,这比油黑锃亮的麻知了好看得多。用清水洗干净,再放进油锅大火猛炒,起锅加盐即可。看见盘子里的油炸知了猴油光红亮,足可跟油焖大虾相媲美。香味勾出了孩子们嘴里的哈喇子,大家一拥而上,不管什么斯文不斯文,下起了“五爪龙”大快朵颐,吃得那么开心热闹。
暑气渐消,西风送凉,秋天的野外呈现出一片收获的盛景。大人们忙着把庄稼精收细打,装进粮囤。地里的玉蜀黍掰了棒儿,红薯挖了根儿,黄豆割了杆儿,如一阵风似的,田里的庄稼被剃了光头。似乎伤春悲秋是大人们的事儿,与我们小孩子绝缘,再萧条单调的颜色在我们这里都能调出欢快的暖色调来。中秋节到了,吃罢月饼,抹抹嘴唇,我们相约去野外“摸青”。在故乡的风俗里,八月中秋夜孩子们成群结队到庄稼地里摸青打秋风不能算偷,大人也不反对。因为谁家的田地没被孩子们动过,这家人会认为来年的兆头不好,这是老祖宗一辈辈传下来的。
夜深了,在皎洁的月光下,我们把摘下来的玉蜀黍、红薯、青豆集中到一块儿,一堆堆篝火燃起来,和着烤红薯玉蜀黍青豆的香味儿,还有我们无拘无束的'笑声。大伙儿玩起了“过家家”游戏,学着大人的样子走亲戚,娶媳妇儿。手攀手儿当花轿,坐上小小的“新媳妇儿”、“新郎官儿”,火光映红了孩子们的脸,笑声,起哄声引得月婆婆笑眯眯地在天上看。玩饿了,夜宵是现成的,半生不熟,抢来夺去,手上的烟灰把对方的脸抹成了“大花脸儿”。直到月上中天,玩倦了的我们这才打着呵欠,背起睡眼惺忪的弟弟妹妹各自回家。
一场秋雨一场寒,雨成霜雪又一年。转眼间冬天来了。俗话说,冬至大如年,腊月的寒风冻断筋骨。平日里打死不上灶台的我们如今争着抢着到灶台前烧火。灶火暖烘烘的,在灶底的灰堆里埋上两三个拳头大小的红薯,怀里拢着一直蜷成一团呼呼大睡的老猫。娘把红薯稀饭熬得喷香,中午饭是我们平日里采摘的干芝麻叶,经了霜的干红薯叶,晒干的豆角干,南瓜条儿,加点粉丝、豆腐皮丝做玉蜀黍面糊糊,再加点炼过油的猪油渣,丢几粒胡椒,切几片生姜进去,喝下去心里像揣着小火炉般舒坦,连喝几大碗都不觉得肚皮发撑。最后从锅底灰堆里扒出烤熟的红薯,不顾烫,吃上几口又甜又软,一直美到心窝里!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三十多个年头过去了。故乡的老树还在,田野小河依旧。庄稼青了又黄,黄了又青。村头的磨台石磙布满苔痕,祖居的老屋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排排整齐的楼房。野地里孩子们的笑声渐渐稀疏,最终静寂无声。儿时的饭食成了稀罕物,当年一起光屁股玩耍的小伙伴们也个个两鬓微霜,爬不上树,套不了知了,采不上野菜了。如今的孩子听不懂我们旧时的故事,他们玩的是网络游戏,吃的是精米细面,鸡鸭鱼肉,还有各色各样的洋快餐。无怪乎已做了姥爷的大哥因吃不到油炸知了猴而感慨万千。生活愈是飞速变化,我们愈在静下心来的同时更加怀念过去的生活,久违的味道。我在记忆里努力搜寻日渐模糊又逐渐清晰起来的故事,也算是对往日残存旧梦的一种难以名状的怀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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