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究俗民语境中民众随之观念的本土心理学论文

时间:2021-06-16 08:57:42 论文 我要投稿

探究俗民语境中民众随之观念的本土心理学论文

  “天性”与“教养”(抑或先天论与经验论)的关系问题是心理学的永恒主题。在整个西方心理学史中,关于“天性”与“教养”的问题之争经历诸多曲折反复,其实质是“科学追求”与“事实本身”二者孰为研究之正色而此消彼长、渐趋融合的过程。期间,由于“科学目标”之设定,学院心理学以科学主义的主客二分为研究立场,但却缺乏对民众自身如何观待此类问题的揭示与反映,因而产生诸多遮蔽与疏离。至于生活世界中的一般民众如何观待此类问题,则是以往研究所忽视与缺失的,而这也正是本土心理学所理应揭示与诠显的。

探究俗民语境中民众随之观念的本土心理学论文

  俗民语境,是民众真实生活情态的观念显现场域,包含着民众对于社会、心理及生活现象的丰富理解。因此其理应成为人文社会科学关注的重要层面。在西方心理学的历史演进过程中,由于“科学”目标的设定与遮蔽,导致长期以来对“俗民语境”的漠视与无注。然而恰恰是俗民语境却蕴涵着至为丰富的本土心理资源。譬如,在西方民众的日常话语体系中常有这样的表述:“‘她的奢侈是从她母亲那里继承来的’,或者,‘他是一个像他祖父那样的无赖’。还有,‘ 这种音乐天赋来自他的父亲’。” 这些都是俗民语境层面的民众“心理”理解,代表了民众在“科学”话语系统之外的常识观念认知。关注并挖掘俗民语境,有助于丰富中国本土心理学的原生性概念资源库。本文正是以“俗民语境”为研究展开的基本背景,力图真实地揭示民众视角的“天性”理解。

  “随”,是中国俗民语境中再平凡不过的一个字眼,它在中国民众生活世界的口耳相传中绵延了数千年。虽然它从未在书面世界以“文字”形式显示其重要性,但其却在“文化小传统”的世界中绵绵不绝地生发着观念生命力。作为中国俗民社会中的素朴心理观念,“随”表征着民众对于自身生活世界的原生性心理理解。因之,有必要将其从俗民的常识世界中提取出来,使之成为一个表征中国本土特质的“实质心理学”概念。

  一、“随”及相关语词的界定与区分

  本研究对于“随”之选取,有其特定的语境及语义限定。这就需对“ 随”之语义选取以及“ 随”与“像”的异同之分进行必要的说明。

  1“随”之语义选取及概念界定

  在当代中国的语境中,“随”字常嵌入在词语之中使用,这些语词主要有:随后、随从、跟随,随便、随顺、顺随,随心、随意、随性、随心所欲,随和,随缘,随礼、随份子,随遇而安,随波逐流等。这些语词中的“随”的确包含有中国特有的文化心理。今后,本人亦会著文对此路向的“随”之文化心理蕴涵进行阐释分析,故此处不再详释。

  需要特别说明的是,本文所欲研究的“随”与上述语词中的“随”之含义截然不同:本文选用的“随”并非以两个或四个字的语词形态存在,而是以单字形式存在于民众的日常话语体系中。而且本文所采用的“随”并非有跟着、顺从、任凭、顺便、就着等含义,而是类似于西方生物学中的“遗传”之义,代表了“遗传自谁”的理解方式。

  本文对于“随”之概念界定暂移用前文的观点:“‘随’主要是指个体与其父母双方或父母一方基于血缘关系,先天秉承而来的生理、心理特征方面的相似性;同样还指个体与其父亲或母亲的上代及同代直系亲属如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伯父、叔叔、姑姑、舅舅、姨妈等在生理与心理方面的相似性。”它是西方科学遗传学传入以前,操持汉语的多数中国民众,基于日常生活观察及自身生活体验所形成的一种模糊的、直觉性的观念认知及现象归因。其中,个体所“随”的特质既可表现为生理性的相貌、身高、体重、体质等,也可体现为心理性的智力、性格、能力、品质、行为风格等。在俗民语境中,个体所“随”的特质,既可被归于其父亲或母亲中的一方(或双方),也可被归为其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中的一方(或几方),亦可被归为其伯父、叔叔、姑姑或舅舅、姨妈等。总之,“随”是个体秉承基因性状而显现出来的,与上一代或上两代直系血亲在生理及心理方面的相似性。它与民众日常话语中的“像”之含义接近,但二者又有较大差异,这是特需说明的。

  2.“随”与“像”的同异之别

  本文所选取的“随”与“像”有着近乎相同的含义,“随”在很大程度上可理解为“像”。然而正因为二者相似,才更容易相混,更需要进行专业的区分。在俗民语境中,“像”既可指涉任何两类事物间的相似,也可指涉同一类事物不同个体在颜色、形貌及其他方面的相似。就指涉的对象而言,“像”既可以指向人,也可以指向自然界或社会中的事物。此处所要区分的“像”常包含在如下语境中,如:“这孩子长得像他爸爸”“这孩子说话办事像他妈”“这哥俩长得很像”“他俩长得很像”“他俩性格很像”。在上述含“像”的五个句子中,前两句中的“像”可以置换成“随”;而后三句则不能。这是因为:第一,“随”在汉语语境中仅用来指涉“人”与“人”之间的相似;而“像”还可以用来指涉“人”之外的一切相似。第二,就二者同指“人”的相似而言,“随”只表征基于血缘关系的相似性;而“像”还可以表达血缘关系以外的相似性。第三,“随”所表达的是一种基于血缘的“自下而上”的相似关系;而“像”除了可以表征这种相似之外,还可以表征同一家庭或家族同代人的相似以及家族成员“自上而下”的相似。具体而言,“ 随”所表达与指涉的含义更为明确,内涵也更为丰富。它表征了同一家庭(或家族)成员基于血缘关系而呈现出来的,民众以“自下而上”的话语方式指称的相似关系。除了“相似性”,“随”还兼有“秉自‘谁’而来”的理解,表达了一种“血缘性”征相的传承理解,而“像”并无上述含义。此外,就民众话语中“某人随某某人”的猜测及判断的形成过程而言,生理与心理性的“像”是“随”之判断形成的前提与中间阶段。民众首先是观察到“相似”与“像”,之后通过“他者”的言说印证自己的琢磨与揣测,最终形成“ 某人随谁”或“ 不随谁”的判断。

  二、民众“随”之观念的本土心理蕴涵

  “随”作为俗民生活世界中的心理观念,是中国民众在长期生活基础上的语言凝练。它不是凭空而生的心理臆想,而是因象而生、因象而起的观念凝结。经过本人不断的挖掘与梳理,现将“随”之本土心理蕴涵归纳为以下几点。

  1“随”与基因的遗传之“隐”与遗传之“显”在中国民众的日常话语体系中,“随”主要可分为:随父/母,随爷爷/奶奶、随姥姥/姥爷,随叔伯、姑姑、舅舅、姨妈等,以及“随根儿”这四种类型。其中第一种:随父亲或随母亲。此种“随”所指涉的关联对象最容易理解。随父亲或随母亲,也就是指父亲/母亲(或二者)的基因相状在子女身上有明显的相似性体现。用遗传学的术语可理解为“显性遗传”。

  第二种:随爷爷/奶奶(或随姥姥/姥爷)。此种现象,是个体在生理、心理方面与爷爷/奶奶(或姥姥/姥爷)有较高的相似性,往往被言说为“随他(或她)爷爷/奶奶;随他(或她)姥姥/姥爷”;而不被言说为“随他(或她)的父亲/母亲”。此类现象用现代遗传学来理解,是基因的隔代遗传,也即基因的隐性遗传。也就是爷爷/奶奶或姥姥/姥爷的基因相状在个体的父亲/母亲身上体现得不明显,而在个体身上却有鲜明的相似性体现。第三种:随叔伯/姑姑或舅舅/姨妈。此类现象是基因的复杂性与遗传的偶然性的又一形态。其中一类是:爷爷/奶奶或姥姥/姥爷的基因相状既在个体身上有着相似性显现,又在个体直近的叔伯/姑姑或舅舅/姨妈身上有所体现。第二类则是,爷爷/奶奶或姥姥/姥爷的基因相状的相似性在个体身上体现得不明显,而叔叔/伯父/姑姑或舅舅/阿姨的外显基因相状在个体身上却有鲜明的相似显现。

  第四种:随根儿。此种现象一般表现为某些生理、心理的遗传相状在个体自身、个体的父亲/母亲、个体的爷爷/奶奶或姥姥/姥爷甚至更上一代人身上有着一贯性的绵延体现。“随根儿”现象体现的是一种遗传的家族相似性,而此种相似性在家族的几代直系成员身上都有历时性的具身体现。此种现象,在西方的卡利卡克家族研究中有着鲜明体现。在中国,此类现象也不鲜见。在朱晓阳所著的《罪过与惩罚——小村故事:1931—1997》中亦有类似描述:“四十年代的保长中有一个叫刘贵的,说他因为胆小,支应不了兵役和丁粮而上吊。在三十年后的1975年,刘贵的孙子刘耀祖正是小村生产队的政治指导员。小村人称他‘大囊栋’,意思是又傻又大。村里人认为从刘耀祖能看到他祖父的影子。”……“刘耀祖在小村人眼中是一个头脑简单的老实人,人们在背后叫他‘大囊栋’,意思是个子大,但是为人窝囊,没有头脑。刘耀祖的祖父刘贵在四十年代,村中无人愿意当保长时,被村里人推出来当保长。现在刘贵的孙子也在领导危机中被推上了前台……”

  2.“随”作为同一家庭中子女差异的一个解释依据

  个体差异,尤其是同一家庭不同子女的个体差异是人格心理学关注的一个重要层面。但心理学却较少从“遗传”的角度进行研究。“心理学最悠久的研究领域——例如知觉、学习和语言——从未重视过个体差异,因此还没从遗传的角度进行系统探索。”在现实生活中,我们经常可以看到同一家庭中的不同子女在智力、脾气、秉性、能力、性格、品质等方面殊异迥然。此类差异,民众往往根据眼观耳听及其生活经验做出相应的归因解释。

  在俗民语境中,“随”往往被用以解释同一家庭不同子女“生就”之差异。排除异常胎内环境及早年意外因素的影响,同一家庭中的不同子女往往存在先天的差异倾向,而此种差异往往在其父/母(或上一二代亲属)之间即有鲜明的体现。生活世界中的民众,往往将其释之为“随……”,也即分别“随”不同亲属所致的差异性后果。以下暂以两个实例辅证之:在本人少时的生活经历中,曾有一对亲兄弟。二者与本人年龄相仿,哥哥较弟弟大两岁。在相貌方面,哥哥明显“随”其父亲,较为普通;弟弟则“随”其母亲,长相较好。但在脾气、秉性、社会智力、人际交往等方面,哥哥多随其母亲,踏实、稳重、不张扬,而且实在、勤奋、务实;而弟弟则被认为几乎完全随其父亲,体现出明显的父系家族的性格特点:头脑灵光,灵活圆滑,能说会道,社会智力极高,很有“事应头儿”。此其例一。

  此外,另有三兄弟的事例可佐证之:三兄弟都是农村人,目前均已年过四十,他们的父辈及祖辈都是农村人。三兄弟的父亲个子较矮,头脑较为灵活,勤劳肯干,爱吵吵巴火儿的.,为人善良但较为张扬;他们的母亲个子很高,性格内向、腼腆,不爱说话,过于老实,爱发脾气,循规蹈矩且缺乏人际灵活度。在相貌方面,三兄弟多随其母亲;在身材方面,老大、老二随其父亲,个子较小,老三则中等身材。在社会智力、语言表达能力、社会交往能力方面,老大、老三在外人看来均随其母亲,而老二被认为随其父亲(及其爷爷家人)。在性格特点方面,老大、老三过于内向、腼腆,木讷、老实(虽然他俩也有具体差异所在);老二则外向、活跃,善交际、懂人情。除了不够勤劳以及长相这两方面外,老二多随其父亲家族的人。老大一直是个老实本分、安于现状的农民;老三很晚结婚,后离婚,又再婚,在外靠体力打工,维持生计;老二虽然早些年生活条件较差,但经其不停地“折腾”,后来在市区做了一份小买卖。此其例二。

  3“随”作为中国民众的一种归因方式

  “随”是中国民众对同一家庭(或近支家族)不同代际间的直系血亲,在生理、心理方面之遗传相似性的一种语词指称。在这个意义上,它有具体的指称内容。另一方面,“随”还是中国民众在日常生活经验的基础上,对日常生活中现起的真实现象,基于其所能够运用的观念资源所做的一种素朴归因。作为俗民语境中的常识语汇,“随”表达了中国民众素朴的观念认知,表征了在“科学”的常识话语尚未达至,农业社会及以前民众的一种素朴归因方式。

  中国民众的“随”之观念,主要是对自身生活世界中现起的相关现象的素朴归因,同时它还是对他人常识观念的传承理解与内隐认同。此种观念的得出是以大量日常观察与生活经验为参照依据的。“对于现实生活中的民众而言,‘随’还是他们理解日常生活现象的一个重要观念参照,是他们对此类现象做出解释与归因的必要观念资源。”无论是个体的身高、外貌、体质,还是个体的智力、能力、性格、习性、品质等,都能在“随谁”或“不随谁”的现象关联中找到最基本的归因解释。

  在以熟人为构成主体的俗民生活场域中,民众以“随谁”来归因某人在现实生活中生就的能力与品质、性格的优缺点、必然性的人生境遇等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此类相关现象往往被归为“ 随谁”或“不随谁”最终所致的一种结果。当然,民众并不会以“随谁”或“不随谁”作为唯一的解释依据。

  三、“随”之研究展开需关注的基本问题

  以上对“随”之本土心理蕴涵的探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总体性探究。而问题是,只有进行更进一步的细究与深研才不至于让后来者迷惑,这就需要厘清以下问题。

  1.“随”到底是取“遗传”解?还是兼含“家庭影响”之义

  在西方,“行为遗传学家们开玩笑说,只生一个孩子的人是环境论者;生一个以上孩子的人是遗传论者”。在今日中国,自然也会有类似的现象与问题。这里需要重点关注的是,在此类汉语语境中“随”到底应仅仅被释为“遗传”,还是应兼括“家庭影响”之义?二者如何细分?这是“随”之研究的一个难点,同时也是关键点。对此本文依然采取前文的观点,取其“遗传”解,对于后者采取悬置的态度。至于如何解决这一难题,在本人看来,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就此问题向合宜的民众展开调查。通过调查来反映民众自身的理解,而我们所要做的就是仅仅止于揭示并传递他们的真实想法,然后在此基础上再做“研究”。不能因为我们是“研究者”,就在民众不知情的情况下替他们下结论,用我们的逻辑推论代替他们的生活见解。我们所应达致的是与民众的视域融合。

  本文的观点是:“ 随”是否含括“ 家庭影响”之义?可立一反例,若是此一反例能被驳倒或被破解,则亦可含括“家庭影响”之义。此点类似于自然科学中的“判决性实验”。也即:如何理解同一家庭中的不同子女会有如此之大的差异?而此种差异的相似性又可以在其上代或上两代直系血亲之中找到?

  之所以立此反例,是因为多数人会认为在同一家庭中不同子女的成长环境是基本相同的,受到的父母影响也是大体相当的。但我们更需注意到的是,虽然每个人的具体经历会有差异,也即非共享环境并不相同,但这些都不足以解释(不同)子女分随不同亲代所致的差异。因此,必须确保的是:无论“随”是取“遗传”解,还是兼含“家庭影响”之义,最终都要保证这个问题是在心理学的论域范围内,保证涉及与探讨的应是心理学问题。

  2. 从“随谁的姓”到“随谁”

  “ 随”本身原为一生物性现象,但它却是经由“生物性”而体现出来的“社会性”。这也印证了费孝通先生所讲的:在中国文化中,“生物性”与“社会性”往往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中国传统家庭多实行“单系偏重”,“我们对父亲方面的亲属记认得很广很远,而对于母亲方面的亲属则很多就不认账了”。父系姓氏的继嗣传承是父姓制社会“家庭制度”的一种总体性规定,而父系宗族传承下去的一个保障就是子女“应随”父系之“姓氏”。

  “随谁的姓”纯然为一“社会性”问题,属于一种礼俗规定与社会共识。在中国俗民语境中,“随谁”的语用方式很可能正是从“随谁的姓”转化而来。但在性质上二者却截然相分:“随谁的姓”表征的纯然为“社会”属性,是人的社会性表征,可因社会性的因素而发生改变;而“随谁”的问题则首先是一种生物性之实然,是一种生物性基质的定然倾向,表征的是人的自然属性。每一个体,自其出生之日起,其所“随”的特质就是“既定”的。只不过随着时间的延展,个体所随的特质及与“所随对象”的相似关联才慢慢呈现。作为一种实然,“随谁”不会像“随谁的姓”那样可因社会性因素而加以改变。“随谁”与父姓制是无关的,与个体的家庭结构亦无关联。这是因为个体所显现出来的“随”,其关联对象可以是其母亲,而不是父亲;可以是其姥姥、姥爷、舅舅、姨妈,而不是爷爷、奶奶、叔叔、姑姑。当然,更多的情况是个体既随其父也随其母,这是因为,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都兼有其家人甚或其本身都无法分清的“到底随谁”的“混成”的特质。最最重要的是,“随谁”是一种经由生物性而显现出来的心理性与社会性,是基于生物性而混杂着的心理性与社会性。

  3.“ 随”之于“ 基因与人格关系”研究的可能价值

  “基因”与“人格”的关系问题一直是人格心理学与行为遗传学研究的重要主题。“基因”与“人格”关系研究的困难性在于,研究过程中不可避免地要涉及到环境、文化及个体经历等因素。人所共知的事实是,“人格”不仅受基因的影响,同时还受到环境、文化、经历的作用,而问题在于无论是基因、人格,还是环境、文化、经历都具有极大的复杂性、不确定性以及难观察性。目前,关于“基因”与“人格”关系的研究主要有两大方法体系。其中一种是心理学所采用的双生子和收养法,也被称之为数量遗传学技术。另一种则是生物学、医学中采用的分子遗传学技术。其中,前一路径一直是心理学人格研究的经典方法,并兼具科学取向与人文色彩;缺点是易被生物遗传学者诟病为不够细致与精确。后一路径作为纯粹自然科学的研究取向,其优点显而易见,近年来更是进一步验证了影响人性和人格的个别基因,有力地促进了研究的进展。但分子遗传学研究也存在其固有的困境与局限,主要表现为:第一,由于研究费用巨大,研究样本一般数量较小。不仅研究工作繁琐,而且研究结论的代表性也值得商榷。第二,由于基因的复杂性,很难发现某种人格特质由某单一基因决定的研究结果。第三,研究方法及样本构成等差异所致的变异可能远超过基因的影响,使得相同的研究可能得出不同的结论,甚或是完全相反的结果。

  归纳来说,分子遗传学的研究方式可以称之为“纯粹科学”的客观研究,是在分子层面展开的“科学研究”,其研究的困境与局限也是科学主义范式本身所固有的。而对于民众“随”之观念的调查研究,显然不同于分子遗传学的研究路向,与传统心理学的双生子法、收养法也有一定区别。“随”作为“遗传”偶然性所致的同一家庭血亲在智力、能力、品质及人格子维度等方面的代际相似性,体现的是俗民的常识理解。不同于分子遗传学的纯客观探究方式,民众的“随”之观念研究所应采取的是主观调研的方式,具有面向民众心理理解的本真特性。作为兼具社会性、人文性的研究取向,它本身采取的是对“基因”与“人格”关系研究的外围路线。透过民众原生的、直观的心理理解,这种研究或可得出新的学术理解,对于“基因”与“人格”的关系研究亦或有新的启示。至于通过这一外围路线具体能为“基因”与“人格”关系研究提供怎样的借鉴,则需要进一步的研究揭示。

  四、对于民众“随”之观念的理性反思

  “随”,是中国民众对相关生活现象的一种语词指称与归因理解。在俗民语境中,民众自然而然地使用“随”而不加反思。这样就有一些问题需要在研究过程中加以注意:

  1. 民众的“随”之语词指称与“随”之现象实质的关系

  研究中必须分清的是:民众用“随”来指涉现实生活中的一类现象,是因为有其“事实本身”在先。但同时还应看到,“随”同时亦是民众的一种归因和理解方式。它与归因者的性别、年龄都有关联,同归因者对被归因者及其家庭的熟知度也是不可分的。而且个体自身所作的归因,父/母的归因,身边他人的归因,以及个体在不同人生阶段及境遇下的归因,都会有所不同。这就需要注意:“随”既是一种遗传偶然性所致的相似,同时还是民众对此类现象的归因,而这两者又未必完全对应。民众的归因在多大程度上反映了现象之实质?这是在今后的研究工作中需要加以细分的。

  2.“ 随”之归因作为民众思维简单性的一种表征

  不得不承认的是:民众在俗民语境中所作的“随”之归因乃是简单性思维的一种表现。简单性思维不可避免地具有直觉性、模糊性的特点。而学术研究,正是要破除简单性思维,就是要把这种简单性背后的复杂性解释清楚。因此,需要进行复杂性思考。民众“随”之归因的简单性体现在:在现实生活中,民众在以“随”去解释身边现象时,往往不是具体细分其哪些特征分别随“谁”,而更多是关注其“主要特质”随谁,就名之曰“随谁”;往往用个体的主要特质“随谁”来指涉问题的全部。这种思维方式多是一种总体性归因,缺乏清晰性与明细性,具有以偏概全的特点。

  3. 对于“某人随谁”的归因会因“归因主体”而有所不同

  在现实生活中,民众对“某人随谁”的归因会因“归因主体”之不同而得出不同的结论(至少不完全相同)。此类归因按“主体”之不同可细分为:自我归因、父母归因、兄弟姐妹归因、其他直系亲属归因、邻里归因、友人归因等。而且,个体在不同的人生阶段对自身所“ 随”之归因的认识亦会有所不同。这又涉及到“随”之现象显现与自身(及他人)对“现象”的主体感知问题。不厘清这些细节,就很难发现民众在现实生活中可能存在的归因谬误。要之,民众的“随”之归因乃是一种意会之知,他们自身很难说清楚。在现实生活中,民众也不会对其进行对象化的认知关注与理性反思。

  五、结语

  总之,“随”是俗民语境中民众对个体与生即有的先天特质与潜能倾向之现象溯源的一种语词指称。它是现代西方科学遗传学传入我国之前,汉语民众在常识生活中对相关现象的语词凝练与现象归因。正因其是俗民的日常生活语境,故难以免去民众日常语用的模糊、笼统甚至以偏概全等思维特点。虽其如此,我们并不能因此而忽视“随”作为本土研究的价值,不能因此而忽略民众作为现实生活的“实然主体”所特有的观待生活世界的视角与观点。恰恰是民众视角的现象揭示,才正是本土心理学作为一种方法论的宝贵特质所在。

  当下,中国本土心理学要想实现真正的发展,就决定了其既不能一味地走中国“古代哲学”心理学研究的道路,亦不能蜂拥于已有的实质概念资源诠释,更不应是对西方心理学的简单文化改造。中国本土心理学必须开拓出崭新的学术领域,因此就有必要发展中国本土的实质心理学,就有必要尝试建立具备中国本土特质的实质心理学。因之,就有必要将“随”从俗民语境中擢升出来,使之成为一个本土心理学概念。

  以往中国心理学关于“天性”与“教养”问题或是采取回避的策略,或是倒向行为主义“环境万能论”的怀抱。尤其是后者以环境、教育甚至教养来解释一切,以专家的“科学”作为“权威”的话语,根本上忽视乃至漠视民众在生活世界中的素朴理解。近些年来,随着后现代话语的兴起,社会生物学的传播,以及分子遗传学的影响,学者们在观念上已不再唯“行为主义”马首是瞻,多数研究者转向更热门也更具魅力的问题领域。“天性”与“教养”问题因其早已过时,目前已鲜有人去问津,更遑论民众自身如何观待此问题。在这样的背景下,民众成为学术热潮时代“软弱的芦苇”,他们随风飘摇,却鲜有学者尤其是心理学者关注他们的“理解”与“思考”。尤其是他们那缺乏逻辑、含混不清且不便于“问卷”作答的思维特点,更是让学者难以认为他们能对“学术问题”有所理解。但问题是,学者们忽视了“天性”与“教养”问题首先是一种常识,它来源于常识,来源于生活中的常识这样一个事实。尤其是在现时代,“学术”在某种意义上已成为学者与专家们的文字性或数字性的“话语权力”。“学术”已成为专家对于外行的独断权威,而“知识”也已成为学术对民众的权力游戏,成为“科学”对“常识”的遮蔽游戏。但问题是,“事实本身”究竟是如何呢?而“事实本身如何”不亦很重要吗!

  特需说明的是,虽然“随”在实质上关联着“天性”与“教养”问题,但我们在研究中径可放弃“天性”与“教养”这样的字眼,径以“随”为调研或访谈的门钥与主线。通过民众自身乃至家庭系谱的口述,或可更好地窥见民众视角的“天性”与“教养”问题之真几。通过对民众视角的天性与教养问题的揭示与诠显,通过“随”的门径,中国心理学界的天性与教养研究或可更好地获得民众的“认同”。至于研究如何展开,笔者粗疏地认为不必过于限制方法,这样或许才能更好地获得“方法”。更重要的是要到民众中,在实践中,去认识与揭示“随”所内蕴的样态实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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