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欣赏:《残荷初阳听雨》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一定会抛开一切咒怨,对你说:“我爱你”。只是斯人已去,时光已无法流转,每当细碎的阳光透过我的指尖,我都回闭上眼,仰起头,轻轻地问一句,是你来看我了吗?
你说你叫夏初阳,我笑话你道:“夏日明明是艳阳,你怎么叫作初阳?如果是初阳,那只有两条路,要不就是狠狠的燃烧,灼烧着别人,却可以把自己变成艳阳;要不就是拥有那短短一刹的温暖,然后在艳阳来临时灰飞烟灭。”没想到,当时的一句戏言,竟然一语成谶了,你知不知道,我好悔。
我和你相逢在那年的杏花雨下,你一身青衣,把一把画着墨菊的竹伞撑在我头顶,那时,我满身泥水,伏倒在一块青石旁,我满脸泪水的看向你,你却不问我为何这么狼狈,而是用手指指头上的那把竹伞道:“姑娘,你看着上面的菊花,它不为寒霜向晚秋,独开众卉已凋时,我远远的看到姑娘伏在这青石上,一身黄衣,就好像那一朵幽幽怒放的菊花。”我破涕为笑,哪有人这样比喻姑娘的,我告诉你我叫残荷,骗你说是因为我顽皮,被爹娘狠狠地责罚了一顿,因此才哭着跑出来的,你什么也没多问,只是伸出手拉我起来,其实你不知道的是,那天我是听到了一个关于我的惊天秘密,我一出生,娘就死了,家里的人都很讨厌我,我尽力的去对每个人好,可他们却像瘟神那样避着我,我那天偷听了阿爹和一个道长的对话才知道,我生来便是天煞的命格,所以一出生便克死了我娘,谁要和我亲近,就会被我克死,是你,第一次让我感受到人世间的温暖,我依赖着这份温暖,不敢告诉你真相。
从那以后,我就成了夏府的常客,和你也日渐亲密起来,你是夏府的三公子,亦是无数女子的春闺梦里人,你爱菊成痴,最喜欢吃东陵那家的芋糕,你喜欢喝云针茶。你看,我那么了解你,你为什么从不问我的情况呢?如果你问,我保证会告诉你一切。
你常常会为我作画,带我到东湖游玩。我们就这样相伴了两年,可是,最近你的身体却一天天虚弱下去,就连最好的大夫也不能治好你,我想,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我那么喜欢你,那么依恋你,你已成了我生命中唯一的快乐和暖阳,可是,我不能看你出事,这些温暖已够我回忆一生了。
我就这样离开了你,可是你的病,为什么这么久了也不好,我急了,跑了三天三夜,去找那个道士,去求他救你,那个道士说,只要我剜下一块心头肉给你做药引,你便会好起来,只是作为交换,他要抽去我的情丝,这样,我终其一生都不会再爱上别人,就不会再害人了。我答应了他,因为对我来说,你比所有的一切都还重要。
你的病好了,却因此失去了记忆,我们形同陌路,你和一个李家小姐在一起,而且马上就要大婚了,我听到这个消息时,只是心很痛很痛,但我却不知是为何。你大婚的'那一天,我不由自主的混在人群中,偷偷的看着你,你好像也看到我了,眼里露出了我看不懂的神情,那夜,我坐在与你初识的那块青石上,想着过往的种种,又一次的滂沱大雨,你这次却没有撑伞,而是拼命跑过来,紧紧的抱住我,对我说你都知道了,你要娶我,照顾我一生一世,你全身都湿透了,我紧紧偎在你怀里。
可是我不爱你,又怎么能够嫁给你呢?我一口就回绝了你。
那日后,我们又日日相伴,直到噩梦来临的一天。
那天,我们乘着马车去东湖,忽然有一群蒙面人杀来,车夫死了,你身上被砍伤了好几道,衣服都被血浸透了,可依旧死死地护住我,你一个书生,又怎会是他们的对手,你拉着我拼命地跑,可是他们还是追上来了,我们双双跌倒在地上,那人用剑正对你心脏,我冲到你面前,闭上眼,等待着这致命的一击,可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我听见见刺破肉体的声音,我睁开眼,看见你又反身抱住我,你的血溅了我一脸,你靠着最后的气息,对我说你爱我,问我是否爱你,我答不上来,我早已是没有心,没有爱的。你笑了,最后的目光仍停在我脸上,我绝望而惶恐的看你眼中的光一点点消散,有一剑刺向我后心,我也没了知觉,但那一刻,我一点都不害怕,能跟你一起走也总是好的。
可是,为什么你死了,而我还活在世上,最后,我才知道,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世了,就连第一次见面也是你刻意安排的,我根本不是什么天煞的命格,真正具有天煞命格的人是你,我只是阴年阴月出生的,而用我的心可以化解你的命格,我母亲不是被我克死的,而是难产死的,你爹救过我爹的命,所以他愿意用我的心来救你,只是解命格必须有一个条件,那就是阴年阴月出生的人必须爱上那个人,而且心甘情愿的为他去死,你那次装病,只是想让我对你愧疚,测测我对你到了什么程度,然后好找准时机,一举成功。我没有被抽去情丝,因为那道士可怜我,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他本想让我远走高飞,可我竟恨不起来你,你是唯一给过我温暖的人,我怎能一走了之呢,虽然我知道你对我的好,只是想剜去我的心,可我还是贪恋你的温暖,你求婚,我没有答应你,我不想那么早死,我还有心愿未了,我告诉自己,只要再给我一个月,让我在你身边再呆一个月,我就可以心甘情愿的为你去死,那天,你要带我游湖,但神情与往日不同,我就知道,这一天还是来了,我抱着必死的决心跟你去,我的人生中再也没有什么时候比那时更坚定了,可是,你明明就可以成功了,为什么还要救我,在你对我说完我爱你之后,就狠心的永远离我而去,你骗了我,算计我,利用我,然后等我爱上你时,又抛下我。
今日,我站在东湖边上,轻提罗裙,那裙子是我第一次见你时穿的,我走入水中,那水,渐渐漫过我的心脏,我的头顶,我却一点也不痛。夏初阳,黄泉路上,忘川水中,三生石畔,奈何桥头,我,可曾见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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